卓清绾发觉皇后深谙的眸色,心宛如掉入了无底深渊。事到如今,辩解自己与六皇子并无私情恐怕没有一点儿用,稍有不慎还会引起贵人盛怒。
卓清绾不可能轻易的认命。
这可是婚姻大事,女子稍不慎就会踏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之前她听双儿的话选了康小公子,无非是看中两家有些交情,尚书夫人也是个好相与的,自己嫁过去不至于被苛待。可是,上京城其他的儿郎她不了解,万一赌输了,她一个没有母家傍身的女子,顶着个莫须有的公主头衔,遇上事了谁愿意帮她一把,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自己的下场会有多凄惨。
卓清绾只能豁出去搏一把生路。
她当即又磕了个响头,硬生生疼出泪来,有了眼泪的加持,显得她接下来的话万分诚恳,“儿臣自江南来到上京城,一路舟车劳顿,一场接着一场的病,迟迟未去寺庙里给卓氏的亡魂们上柱香。这几日儿臣浑浑噩噩的总梦见他们,一颗心宛如刀割...”
“儿臣想离宫到城郊的佛寺守孝三年,为亡故的家人祈福,在守孝期未满前,旁的事儿臣一概不想。”
卓清绾眼泪掉的更凶了,呼吸也越发急促,眼瞅着就要哭晕过去,溯溪眼疾手快的往她嘴里塞了块参片,她缓了好久才上来一口气。
卓清绾紧接着又深深地拜下去,“求母后垂怜...”
皇后暗暗揣度了一番,六皇子什么德行她是知道的,也许是头回见到江南来的美人,觉得与上京城的女子不一样,新鲜感作祟产生了糊涂心思也未可知。改天她往他府上塞几个通房,转移了他的心思,自然就不念着卓清绾了。眼下的节骨眼,她不可能让卓清绾出宫,若放她出去,万一有的用得着她的时候,想再把人叫回来可就难了。
她朝溯溪使了个眼色。
溯溪明了,叫那些捧着画轴的婢女全退下了。
皇后亲自下来扶起她,仍旧是张温和的笑脸,柔声劝:“瞧你这孩子,瞎说什么胡话,既然你不想议亲,那先搁着不提这茬。皇宫就是你的家,离了家你又能去哪儿,再者,守孝也要把身子养好才行,佛寺清苦,你这带病之身怎么受得了。”
卓清绾还欲再争取,“母后...”
“近来宫中不安宁,你且安心在寝殿里待着养病。”
皇后打断了她的话,命溯溪去取药膏。
卓清绾听出皇后不想放她出宫,难免有些失落,但好歹把议亲这茬糊弄过去了,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与皇后说了几句体己话,给额头上了药才退下。
双儿一直在殿外候着,一瞧见卓清绾便急匆匆地迎上去,目光扫见她额头上的红肿心下大骇,想问她发生了何事,碍于旁边还有他人,只能硬生生将情绪压下去了。
回到寝殿之后,双儿借口说公主惊悸之症没好利索,不喜夜里这么些人伺候,于是遣散了殿内的其余婢女,给回廊上的守夜太监塞了些银钱,让他睡远一些。
忙完一切,双儿回来灭了烛火,跪坐在榻边,轻道:“公主,人都走了。”
缩在被窝里的人伸出手来,紧紧抓着双儿的胳膊,小声啜泣:“往后,六皇子再派人来,你万万不可再见。还有他送的那些物什,仔细清点之后全部封箱造册退回去,丢失的东西一定要查出来,折成现银补上。”
双儿先应下来,急切地问:“究竟发生何事了?”
卓清绾嗫嚅:“六皇子送我的那枚玉佩,不知怎的到了皇后娘娘手中...”
闻言,双儿瞪大了眼睛,手心直冒冷汗。
玉佩可不是一般的物件。
兄妹之间感情深,彼此送几件礼物本没甚么,可公主是六皇子的义妹,二人没有血缘关系,若被有心人说成他们私交的铁证,六皇子自然不会被追究,苦的只会是卓清绾,到时候她一个清白姑娘,哪怕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
双儿懊恼自己竟忽略了这点,问:“娘娘罚您了?”
“没有,这伤是我使的苦肉计。”
卓清绾将殿内的事大概给她说了说,后怕地道:“娘娘推三阻四不肯放我出宫,我心里不安的很。原本我想着打点好与六皇兄的关系,咱们在宫内多个能帮衬的人也可过的自在些,现在看来是我过分天真了。那可是六皇子,未来的储君,岂是我能肖想的...双儿,你先前说的很对,宫内不能继续待下去了,若是一直风平浪静下去还好,怕就怕出点什么意外,到时咱们孤苦无依,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宫中人情凉薄,所有人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叫她心惊胆战。现下卓氏的功劳还被人记着,她尚且要在后宫中如此挣扎,等到世人渐渐忘却了江南卓氏,她的处境只会更艰险。
以守孝的名义到佛寺暂避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最周全的法子,皇后也是礼佛之人,没道理不成全她的孝心。怕就怕,皇后有别的打算,往后少不了利用她这个永乐公主,这才是她万万不能离宫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