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扬眉,目光在她绯红的面颊上停了停,慢条斯理地道:“吃醉酒了才走到这儿来?”
像是为了映证他所说,卓清绾踉跄了步,及时扶住了旁的架子才没倒下。惜玉的果酒味道是好,只是后劲儿太大了,她现下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一齐涌入了头脑,涨得厉害。
傅寒川给刘公公使了个眼色,后者了然,将卓清绾小心翼翼的搀进了屋里,让她坐到了他正对着的位置。
两人之间仅隔着一道窄小的书案,上面的物什被刘公公收走,傅寒川倒了杯温水给她。
卓清绾却没喝,盯着手中握着的琉璃盏发神——
她刚刚摸进竹苑是为什么事?
...脑袋嗡嗡响,一时记不起来了。
酒虽美味,却是个误人的东西。
傅寒川关切地问:“头晕的厉害?”
“没...”
卓清绾将水一饮而尽,喃喃:“惜玉姐姐也有这样的琉璃盏。”
傅寒川但笑不语。
刘公公适时的插进话来,“惜玉公主那对琉璃盏是殿下烧制的。”
卓清绾有些惊讶,“皇兄竟然会烧酒盏么?”
刘公公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傲气,“不止,公主身下坐得这把椅子也是殿下亲手做的。”
卓清绾眼睛微微瞪大,惊讶地道:“皇兄真是生了双巧手。”
她已然醉的厉害了,含糊不清的说了这么一句,不待尾音落地,脑袋就往下耷拉,随时一副要睡着的样子。一张红润的小嘴微张,只听她小声嘟囔:“忘了甚么事来着...”
刘公公年纪大了,耳背,听不清她的话,却生了一双好眼。见到殿下暂时没有将她送走的意思,他忙去内室取来枕头塞到贵人背后,让她睡得舒服些。
傅寒川又倒了杯温水放在她面前,兀自叹:“从前只有小六这个胆大妄为的敢往竹苑这方闯,现下来了更胆大的永乐公主,不但刚闯,还吃醉了酒。一个个的不将圣令放在眼里,还要命不要?”
“……”
回应他的,唯有女子绵长的呼吸。
傅寒川起身,去柜子里取了件薄衾盖在她身上。
看样子,是想让她在这儿醒酒了再离开。
方才隐匿在暗处的暗卫现身,作揖劝道:“殿下,竹苑不留外人。”
傅寒川笑了,眸底仿若有冰雪消融,令人如沐春风。
他轻道:“那你把她唤醒,送出竹苑罢。”
暗卫领命,将要开口去唤侧卧在椅子上熟睡的女子,脑中的弦骤然紧绷,他这才明白贵人的意思,立刻跪下,漆黑的瞳孔中透出惊悸,诚惶诚恐地道:“殿下恕罪。”
“你何罪之有?”
傅寒川掀起衣袍,坐回了方才的位置上。
暗卫保持着跪地垂首的姿势,仔细瞧,才发觉他的背脊在微微发颤。
外头的竹叶响了厉害了些,不知是冷风吹的,还是有人在蠢蠢欲动。
傅寒川没有理睬,目光悠悠然落在她面上,手指微动。
刘公公注意到这点细节,识趣儿的将先头他作画用得物什都摆了出来,过程中不敢发出一点儿声响,唯恐惊扰了熟睡中的公主。
那暗卫仍跪着,身躯好似融入了这间黑沉沉的屋子。
竹苑说雅致倒也雅致,可待久了便因为过分清净让人心头压抑。卓清绾宛如一只误闯入黑暗中的彩蝶,带来了这方唯一的光亮。而今,他自作主张要将四皇子的光灭了,追究起来,实是僭越的罪过,可现下不把公主送走,若被皇帝知晓了,他们一众人又不得好果子吃。
他进宫的时日短,尚无根基,其余的暗卫皆是跟着皇帝从潜邸出来的,虽说平日听命于他这个年轻的首领,但最终信奉的唯有天子一人。
他左思右想,不知该不该开口。
不消一会儿,外头竹叶哗哗声响的更厉害了,像是催促的号角,又像一把悬在头上随时可以落下的利刃。他抿了抿嘴,正欲冒着得罪殿下的风险开口,忽而敏锐地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前院传来,人数众多,而且是越来越多...
竹叶的瑟缩声小了许多,风却没有停止,刮得纱幔从架子上飘落,在半空中卷出不同的弧度。藏在竹林各处的暗卫们自然也听到了由远及近而来的脚步声,还伴随着兵刃碰撞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凌冽的杀意,暗卫们纷纷现身到明处,剑已出鞘,静等他这个首领的命令。
而他,在等四皇子的示意。
傅寒川仍执笔作画,心无旁骛,旁的刘公公也沉得住心气,专注的为他磨墨。
最后一笔画完,他起身,举着画纸站在门口等风吹干墨迹,慢条斯理地卷起来,递给了刘公公,低声说:“收好。”
话音刚落,带兵闯入竹苑的人已然行至眼前。
傅寒川一袭青衣,衣襟随风飘飘,端的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