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下,“直到玉莲山脚下,有南州女子在那处跳舞唱歌,我发现那些人是寅军扮演的,我就着急忙慌地逃走了,但是又担心兄弟们,就跑回去看,那时就遇见将军您了,这您是知道的。”
温怀瑾颇有耐心,也不管她说的重不重要,一一听着,似乎也是在思考她这话里的虚实。
“那天晚上,我替您传话给卢副将后,自己不太放心,又去了一趟玉莲山。结果,那些人都不见了,火也灭了。出于好奇,我就绕着山走了一圈,发现了我带你去看的那个地方。”
谢望舒停了一下,“那些人全都没有脸,我就向人打听了一下,听说了北州的人面皮具,令人毛骨悚然,军中那些人可是好好活着的,想到我军身处的形势,我产生了一个大胆可怕的想法——那些人是别人假扮的,他们很可能是来自寅军的奸细。”
“你向谁打听的?”
“我向肖百户打听的,他是土生土长的北州人,我们交情不错,他知道一些传闻,就全给我说了。”谢望舒把话又拉回来,“心里有了这个念头之后,我就开始留意身边的人,还是李哑巴最可疑。后面肖百户闹事当众说内鬼名单的事,想必李哑巴的幕后之人必定着急。果不其然,卢副将和寅军传讯,我便冒充了寅军,与他会面。”
“肖百户死了,你不伤心?”
“将军哪的话,在战场上命是最贱的,他死了日后便不必奔波劳累,这也算是全他往日里一桩心愿。”
一句话明明白白从肖百户的死里脱身,还显露出她情深义重。
说着谢望舒的眼眶就有些润了,她像是在忍者难受以大局为重,“昭宁将军跟在我身后,我是万万没想到的,也多亏她,我才没丢了性命,内鬼这事才能较为妥善地解决,之后的事情您是都知道的。”
袁安歌昨晚在外面回营,立马就先给他说了玉莲山和谢望舒的事,和她现在说的大差不差。
“嗯,你很聪慧,屈居于此,着实可惜。”温怀瑾眯了眯眼睛,同她商量般,“不如回中京,本将军替你谋一份好差事。”
“将军费心,小人胸无大志,这战过后便回乡去卖猪肉了。”
“你家有猪肉铺?”
“是的。”
温怀瑾没再说客套话,“你看见了昭宁将军砍的人头没?”
“看见了。”
那是李哑巴,不是卢三,他们拿李哑巴替卢三挡了罪。
“卢三是副将的影卫,副将说他们感情很好,卢副将的志向是和卢三一起当大启最骁勇善战的大将军。他从前同我说,卢三的武将天资远在他之上,不过他们家是不会容许下人胜过主子的,便托卢副将的师父教了卢三一套与他天赋相斥的武功,损坏他的筋骨,一点点磨灭他的天资。”
温怀瑾说了长长一大段话,勾出卢三杀卢副将原因的蓝图。
卢家人实在是好笑,一个功夫比不过主子的影卫,何来保护主子一说,他们需要的不是影卫,是一个人肉垫背才对。若是让卢三认清自己的定位,或许还好些,卢副将给他高于影卫的甜头,这不是引着他把刀往主子身上架么?
卢家人的做派冠冕堂皇,老子心狠手辣,儿子心慈手软,父债子偿,怪不得谁。
“卢三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实在可恨。”谢望舒那样想着,到嘴边的话却一百八十度拐弯,“害他的是卢家长辈,又不是卢副将,卢副将那样好的人,他怎么下得去手。”
“我以为你会有不同见解。”温怀瑾直直看着她,似乎洞穿她心,“我给你讲,不是让你辱骂卢三。”
轮到谢望舒迷惑了,她还以为对着这心高气傲的大将军,只管谄媚不会出错。
“卢三,是个聪明人,如果这些时日里和我并肩作战的是他,他确实天资过人。他对战事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就算武功不高,他也是一个难得的谋略者。”温怀瑾惋惜道:“如今就当他同卢副将一起战死了。”
李哑巴会背着卢三的错下地狱,被万人唾弃,若有史书记上这一笔,他就是千秋万代的叛徒。
而这大多,本该是属于卢三的罪业。
“将军英明。”谢望舒嘴角一抽,装不下去了,随意敷衍他。
“知道怎么闭上你的嘴吗?”
谢望舒猛点头,铺垫这么长,原来搁这等着她呢,又得提心吊胆过日子了。
李哑巴这种事情,怎么说呢,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她也没有那么大本事,去为一个与自己无关且已死的内鬼洗刷那似是而非的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