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乎听者究竟怀着怎样的心情。
“他们可真无聊。”一人说道,“她那项链就不能是自己买的吗?”
“就不能是别的男人送的吗?”一人说道。
说话的前者叫吉娜,后者叫德克希欧,两人均是密阿雷大学的学生。吉娜是铁打的亲俐俐派,德克希欧则相反。大吾有一回听见他们争吵:“你完全听不得别人说她不好,你喜欢她?”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追过她,你是因爱生恨气急败坏了吧?”
“只是随便追追而已——”
“亏你还那么骄傲啊花心男!”
两人将沙发上的枕头扔来扔去,引得爱玩闹的宝可梦们加入进来,最终演变成了一场混战。大吾接住一只迎面飞来的枕头时,德克希欧正嚷嚷着:“那女人绝不简单,我亲眼看见她与密阿雷帮的人待在一起……”
“好了,两位。”阻止这场混乱的人是布拉塔诺博士,“你们的热情,可把我的客人吓得不轻啊。”
布拉塔诺博士是闻名卡洛斯的宝可梦博士,有着脚踏实地的精神与浪漫主义的情怀。他的别称是“大众情人博士”。大吾暂不评价他的感情作风如何如何,作为朋友、作为学者,布拉塔诺无疑是一位值得深交的长辈。
“你知道的,密阿雷市是一座浪漫之都。”他们坐在彻夜营业的咖啡馆里,布拉塔诺满含憧憬地说道,“我想我可以为你介绍一些美丽的姑娘……”
“您的好心我领会了。”大吾随口应着,舀了一小勺布朗尼蛋糕。他不怎么喜欢甜食,但是这家咖啡店的布朗尼微甜且细腻,稍稍令他对甜食的印象有了改观:“这真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除去餐点,这间咖啡馆的装潢同样别具特色:藤桌、藤椅搭配着木家具错落摆放,将偌大的客厅切成一格一格的隐秘空间;藤条与彩粉蝶的吊饰从天花板处倒垂下来,给人以置身绿林之中的清爽之感。这间咖啡馆名为“绿林咖啡馆”。隐在车水马龙之间,的确犹如一处避世绿林,任谁走进来,都能解脱似的喘上一喘。
“我也是听大学里的学生们说的。”布拉塔诺搅着果茶里的冰块,“我本想推荐你尝一尝这里的现磨咖啡,改日再说好了。”
时针接近十一点,咖啡馆里仍有零星客人,敲打键盘的噼啪声与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充斥着耳膜,倒令两人没了谈天说地的兴致。但是不赖。静静坐在这里享用夜点,放任一颗心脏沉下来,沉下来,不失为一个好选择。就在大吾将一小碟布朗尼消灭之际,挂在门边的小箭雀风铃发出了悦耳的叫声。
“请给我中杯的花叶蒂咖啡,谢谢。”
握着小勺的手指微微一动,他回头,俐俐竟站在他的面前。与花店前的惊鸿一瞥相比,此刻她是标标准准的学生打扮:低马尾、文化衫、牛仔裤,耳朵上扎着耳钉,手腕上则叠绕着鱼鳞般的矿石手链。顺着那细手腕再向上去,便能看见她的怀里抱着一只波克比,小黑眼珠子转个不停。火焰鸡用一边的肩膀背着她的书包,另一边的肩膀背着她的箭袋,一米八的身板立在她的身旁,倒是很有一番男朋友的风范(诚然它是一只女性火焰鸡)。
此外——
他的喉结颤了一下。
未免瘦得过分了。米白色的T恤布料下,那细瘦的骨头几乎从皮肤里侧扎出来似的:是谁、是什么令她消瘦?
是弗拉达利吗?
菜单板写着当日的饮品与菜式,俐俐仰头看着,轻轻叫了一声:“牛奶,得换成燕麦奶……”
“我记着呢,俐俐小姐。”老板用马克笔往杯子上写着编号,“只要一杯花叶蒂花香咖啡,打包?”
“是的,谢谢。”
并非大吾有意偷听,而是他的座位恰恰好好位于柜台侧面。待俐俐从柜台正面走向等待区时,他们两人几乎处于背对背的状态:一人坐着,一人站着,彼此之间的间隔仅剩一面低矮的雕花装饰墙。大吾佯装不在意地抿着柠檬水,视线则折了上去,落在斜对面的反光板处——俐俐绕了回去,挑选新出炉的面包,不时回头征求火焰鸡的意见,于是他得以看清她的面孔——看上去不怎么爱笑了,只是那五官愈发被细细雕琢过似的,的确是一等一的美貌。她长大了。
“布朗尼已经卖完了呀……”
“……司康饼,好吗?我买一些你尝尝……”
等待结账时,她以指节轻轻叩着木台桌缘,应和的是音箱蟀形的立体唱片机播放中的老唱片。那略带哀愁的唱腔伴着吉他弦声,荡气回肠,仿佛置身于苍凉无边的原野——这是一首合众老歌,旋律些许耳熟,但名字,着实是记不清楚了。
I wish that I could turn back time
(我祈祷时间为我倒转)
Cause now the guilty is all mine
(我不得不承担一切罪孽)
Ca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