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俐俐睡不踏实。她在半梦半醒之间将脸埋入被褥,隐约察觉不对:这床被褥的质感完全别于她的认知。这不是她的被子、她的床。这里不是她的住处。
一个激灵,她睁开了双眼。
不说房间的内部陈设,就连窗外的景致都是一等一的陌生。俐俐严重怀疑,不,基本确定她已不在武斗岛。时值十一月底,丰缘一半以上的地域均入了秋,仅有武斗岛的热带气候例外。从寒凉的气温判断,她大约已从丰缘东南漂移到了丰缘北部。这是哪里?
俐俐推开被子,一跳一跳地移到窗边:位处高处的窗口远远对着海岸,沿途散落着星火般的灯光。这里并不危险,大约又是俐俐子私自跑了出来,但……太胡闹了。俐俐子什么也没带,就这样穿着睡裙大喇喇地出门。谁知道那姑娘是如何在没有宝可梦的情况下跑出来的,难道她寻求了拉帝亚斯的帮助?
俐俐扫视四周,忽地注意到书桌上放着一封信件,正面写着“给俐俐”三个字。她一伸脚,腿部传来的撕裂性疼痛顿时击破了她的平衡:“啊……!”
开什么玩笑,她可不记得她的腿伤发展到了这么严重的程度!
且不提双膝落地与伤口扯开的疼痛,跌落时,她的身体狠狠撞到了书桌侧面的书架,各色书籍噼里啪啦地落下来,砸了她满头满脸。夜色之中,这一连串的声响称得上惊天动地,俐俐尚且眼冒金星着,房门被人“啪”的一声打开,世界彻底安静。
“……大吾?”
俐俐几度揉眼,“大吾”不仅没有消失,甚至向她走了过来。在那双带着温度的手掌落在她的肩上之后,她终于确信眼前的人并非幻觉产物,双唇张了又张,竟是溢出一声低微的呜咽:“大吾……呜……”
她抱住了面前的青年,放声大哭。她想大吾一定莫名奇妙,甚至生气、厌烦,因为他始终一动不动,如同一尊石像。这一认知为她的情绪添了把火,于是俐俐哭得更加伤心,更加放肆,更加不管不顾,原本有了枯竭趋势的泪水再次化为涌泉。仿佛她将刚刚承受的疼痛、过去两周的负面堆积,甚至多年以来的情绪压抑,应有尽有地倾注在了她的泪水中似的。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俐俐哭得专注、沉浸,失去一切时间概念。直到身体自觉流失水分过多,她才从那洪流般的悲伤中稍稍抽离了一点。但她仍然抽抽搭搭地伏在大吾的肩头,任由她的涕泪将青年肩颈处的布料大片大片地浸湿:“对、对不起……”
然后她意识到她正被他揽在怀里,两人相拥着坐在狼藉一片的地板上。听她出声,大吾轻轻托住她的下颌,另一只手从高处取下抽纸,开始擦拭她布满泪痕的脸庞。咫尺之间,他的面孔俊美如同雕塑,神色泰然,与哭得鬓发散乱、满脸狼狈的她形成鲜明对比。俐俐想自己打理,然而大吾抬高了手:“让我来。”
俐俐胡乱伸了伸手,均被他躲开,顿时恼了几分:“没什么好看的,你别……”
“我想看。”大吾微笑道,“我想看见你最真实的样子,这比什么都重要。”
他将她打横抱起,放到床上。“想对我说什么吗?”他撑在她的头侧问她,声音异常温柔。
自然有的。她将双唇打开一点,复又哽住。他了然:“你可以再想一想。”
见他起身,俐俐紧张起来:“你要去哪?”
“这是我家,我能去哪里?”大吾轻轻碰了碰她的小腿,缠住伤口的白色绷带已经洇开了一片血迹,“我去拿急救箱。虽说先前替俐俐子处理过,但你又让伤口裂开了。”
“……嗯。”
然后她便没怎么说话,安安静静地坐在床边,任由大吾清理她的伤口,上药,裹上绷带。最后他将医疗箱放在一边,开始拾起地板上的书籍。月光幽微,他的身影斜斜长长地映在地上。当他将最后一本书籍插上书架的时候,俐俐小声说道:“我喜欢你。”
大吾的手指在书架上停住几秒,随后收了回来:“嗯。”他的唇角泛起了笑意。
“从前的你也好,现在的你也好,我都喜欢。”床边,俐俐自言自语似地说着,“绝对不会输给任何人的。”
大吾噙着笑意走到床沿坐下,大手刚刚覆上她的,俐俐的声音轻了下去:“所以……”
“所以,我想要你看着我,一直看着我,只有我,只有我一个人……所以……”
大吾替她将鬓发拨到耳后:“所以什么?”
俐俐闭了闭眼:“你说你喜欢我。”她用尽力气般地问道,“是指俐俐,还是俐俐子?”
“………………”
房间一时陷入沉寂,而这沉寂的每一分每一秒于俐俐来说是切切实实的折磨。终于,俐俐受不住地捂住了脸:“我知道的,纠结这个问题的我很不可理喻……你根本没想过这个问题,对不对?不论你喜欢的是俐俐,俐俐子,还是两个人都有一点喜欢,和‘我’交往对你来说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