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鸦望着素江,静了一静,似乎花了些时间才回想起舞皓渊曾留给自己的那封信。很显然,他并不愿意再提起那信中内容,白鸦撑了一把身后柱子站起身,沉思着用他的修长指尖敲了敲眉心,又无奈地对素江摇了摇头。他收了脸上常有的无所谓神色,语气中有一丝难以觉察的紧张,对素江道:“小丫头,舞皓渊那种城府深沉之人的话有什么可信!你开了神智,到底是在脑海中看到了哪个人神的记忆,让你愿意相信舞皓渊的那种话?真神归来与我俩之间有什么关系?我告诉你,只要我还是我,那就绝不会有白鸦伤害素江的一天,即使真神命令我,我也可以不听他的嘛。”
“正因为十年之后,你就不会再是你了!”素江忽然低声喊道,同时她的眼眶红了起来,她想哭,但流不出泪。她被两种力量撕扯着,有一部分的她感到无尽的悲伤,想要冲上前紧紧拥抱白鸦。然而另一部分的她无动于衷、如千斤重难以移动分毫。这矛盾撕扯的痛苦让素江情不自禁地想要使用神力去毁坏周围的一切。
接受过喋血之术的人神在开启神智之后,越是动情,就越是会感到自己身体的混乱与矛盾。
“昭昭!”白鸦快步而来及时抱住了摇摇晃晃的素江,“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开启神智会让你这么痛苦?你说的话为什么我一点儿都不明白?什么叫我不再是我了?我还能是谁?”
“白鸦哥哥,我们到底要怎么办呢?”素江想要告诉白鸦真相,然而她现在没有这种心情与力气,她想着,就算告诉白鸦,也无济于事啊——这霄明神州的万灵皆由真神虚离而创造,谁能逆神而改命呢?既然白鸦没有办法改变这悲哀的命运,告诉他,只不过是多了一个更加痛苦的人而已。
“昭素江!你得告诉我。你得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关于十年后,到底会发生什么!”白鸦严肃道。他抚摸着素江冰凉的额头。
“告诉你你也没有办法。”素江摇摇头。
“老子有没有办法不由你说了算!你不要以为你开启神智有什么了不起,是人神有什么了不起!你忘了吗这都是巫祝一族搞出来的骗局!我他妈根本不认!”白鸦又缓下口吻,半玩笑道,“丫头,你告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哥哥我一定给你摆平。你以为你解决不了的就是我也解决不了的吗?人神解决不了,不是还有真神嘛,哥哥我智勇无双,魅力无双,你信不信十年之后,踏风之盟伏龙之盟皆在我脚下,连真神都会和我站在一边?那时候我的小丫头素江有什么烦心事,白鸦哥哥都帮你解决好不好?”
“连真神都站在你那边?”听到这句话的素江,抬头望着白鸦,心中翻腾如火海,正烧着她最大的恐惧,她终于道出口,“白鸦哥哥,等到真神归来,你就会是真神虚离了啊!可你也不再是你了......你不会在意之前的一切,也包括和我的这些过去!那时候,真神虚离,也就是你,发现自己留下的神谕被巫祝一族肆意篡改,霄明神州被人族霸占后变得乌烟瘴气千疮百孔,甚至,还出现了一个个人神妄图取代动摇真神的地位,不仅如此,最后一位人神还更加厚颜无耻,趁你还未归来时与你的躯壳在一起,有了一段情......只怕你到那时只会对我感到无比恶心!绝不会原谅巫祝一族和人神的存在!”
“等等,你慢点说......”白鸦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将素江的每个字每句话反复思量了一遍,仿佛听完了一本匪夷所思的荒谬法诀。
素江倚靠在白鸦的胸前,喃喃道:“现在你知道你的身世了吧。你当初还说什么想要自己去找答案。你上哪里去找?你和寒枝,根本就没有父母,你们两个的出现,是真神虚离在千年之前就为自己还有妹妹虚合安排好了的。你们两个不过是真神虚离创造出来的人族躯壳罢了。作为对巫祝、梦朔侍神之功的奖赏,真神承诺会以人族之身降临霄明神州。若他兴致忽起,选了一只虫,那么大概自那杀生巨石阵中出来的就是一对儿虫族了吧。”
素江说着,抬眼流连着白鸦少年不羁的面庞,亮如星辰的眼,道:“你若真是个虫族,倒省了很多故事了。虽说我们俩都只算是两具有意识的皮囊,那我也绝不会看上一只虫子,而你自然也不会对我产生厌恶以外的好感来。”
白鸦被巨大的震惊包裹着,几乎失去了说话的力气。原来自己一直在追寻的答案,竟是如此可笑的模样。他无声苦笑。无怪他似乎生来天性凉薄,难道是因为他不过是为真神虚离而存在的人族躯壳,所以并不需要他对这世界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热爱与留恋?白鸦缓了一缓自己,刚准备开口,就听素江冰凉的声音接着道:“所以很遗憾,梦朔少主。你方才的那番真心表白,与其说已经晚了,不如说,从一开始我们就错了。我们俩个根本就什么都不是。也没有资格谈情说爱。从现在起,我,素江,这个可悲可怜的最后一任人神,只会一心一意地为人族弥补之前的过错,帮助踏风之盟赢得与伏龙之盟的斗争,灭巫祝一族,只愿真神归来的审判之日,人族可以借由这一点悔过之举而获得真神虚离的一些宽恕吧。而我,若到那时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