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时,容千反反复复地回想起她初为杀手之时,血是黏的,腥的,但是,有时候是烫的,烫的人发慌,有时候是冷的,寒气从指尖钻进骨头里,凉的人一生都发寒。
容千不愿想起这些,但总是反反复复在虚无中看见,就如同缠着她的恶灵一般。
纠缠,折磨。
她几乎厌恶到生死不容。
以是她只身来到这陌生的地方反倒是庆幸,哪怕是场梦也好,她愿完整地做完。
“到了,公主。”
容千回过神来,走了近一天的路,进了京。
容祁进了京先面见了皇帝,得了答复又谈了婚事,客栈离未央宫进,容千恢复不算好,在院子里荡着秋千。
容祁来时容千是抗拒的。
太子看着小公主长大,这情谊无人能比,容祁对小公主简直不能再熟悉,容千几乎无时无刻在脑子里温习着小公主的一举一动,在容祁面前说话要再三斟酌,如若在刀尖上跳舞,神经紧绷地她头皮发麻。
这种命悬一线的感觉太要命了。
容祁还是进了院,容千便站起来,“皇兄。”
“千儿伤势如何了?”
小公主的记忆里,容祁意在把小公主嫁给临王燕北寻,燕北寻在京中也未站稳脚跟,怕也有意娶她。
她道,“好了好了,皇兄宽心。”
容祁展了眉,温声,“皇兄只道你翻下山去了,在崖下寻了许久,没寻到你,幸而临王殿下搭救,千儿受苦了。”
容千不太记得,便胡诌道,“中了一箭,临王殿下没叫再受伤,皇兄,是何人敢拦北齐车马?”
他立在容千身侧,微低了头看她,而后轻轻抬了眸,“该是山匪作乱,临王殿下该请了命,此时怕也要出京了。”
容千心念一动,下了秋千,“皇兄叫千儿嫁于他,只是千儿与他素不相识,他救千儿一命,不若皇兄带千儿送送他。”
容祁侧了头看她,容千本与他说话就慎之又慎,此刻眼神对在一起更是如临大敌,硬着头皮睁着眼,手指轻轻拧着看他。
可幸太子很快点了头,“皇兄带你去。”
燕北寻不在府里,已带着人在城门外,见到二人有些惊讶,行了礼看向容千。
“闻殿下将行,”容祁道,“小妹要送一送你。”
容千亦行礼,“见过殿下。”
“公主抬爱了。”
他说这话无甚情绪,眼波都欠动,与容祁又说过几句便要走,这时忽听见容千道,“千儿也愿同去。”
容祁先蹙了眉,“你去做什么,此非儿戏,伤亡时有,添乱。”
容千道,“千儿记得那山匪模样,想来能为殿下助些力。”
“山匪作乱皆是过,”容祁冷着声,“何须你记得。”
容千正欲开口,忽听燕北寻道,“山匪难缠,先拿祸首,若得方便,还请公主一助。”
见容祁眉间阴郁,他又道,“有过在先,此去必保公主安全,太子不必忧心。”
容千紧张地瞧着容祁,心道太子意在把小公主嫁与临王,便不该拦她,险境里往往有生机,太子不该不懂这道理。
容祁懂。
只他不愿叫容千冒险。
话已至此,容祁再不好拒绝,对容千道,“你在帐中便是,莫要添乱。”
容千忙不迭应着声,同燕北寻上了车。
她来时便预备要与燕北寻同去,故而刻意未带茵陈,她非头一次与他一道坐车,反觉轻松,燕北寻合着眼养神,容千也无话,难得清闲,她偏了头看他。
这目光似打量,他不搭理。
容千想,他们头一次见面贴的那样近,但是她从未这样看过他,一寸一寸的,审视地看他。
此时她只见他半边的脸,额前碎发垂至眉梢,遮了凌厉,叫他眉间冷掩了几分。他眉目生的利,此刻闭了眼只觉得到清冷,瞧出些清贵的公子哥的味道来。
容千想起她初见他时,那双眼眸光都泛出凉意。
他唇生的凉薄,她未见过他笑,却觉得他笑时定是讥诮,而他嘴角总拉的平直,日日看不出情绪,因而生得一丝冷意。
容千接着往下看,窄腰束袖,似是公服,腰间缀着一块玉,一把剑在边上横着,乌青雕花的鞘颜色暗沉。
容千把眸光收回来,又挪到他脸上。
他好看,容千想。
却好看在清冷上。
若他睁了眼,她想,那双眸子除了冷,还有什么?
容千探究得看着他合着的眼,全然忘了自己在做什么。
她想,他若睁了眼……
燕北寻忽的睁开眼转头看她,抬了眸淡声问她,“公主在看什么?”
容千猛的对上他的眼睛,给那双眼刻着的薄情惊了一下,这时她才发觉他非但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