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惜夫人可能会来，你还需我怎么做？”小夭把晚约一事告诉了相柳。此时夜色已深，众人都回了房间休息。
“乱她心神，易于我窥探心境。”相柳言简意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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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夫人静静地躺在榻上，耳边是胤龙均匀绵长的呼吸声。她睁开眼，床侧的窗棂半开，隐约可见一边皎月。四下或是静谧，或是平和，更显得一颗心躁动难安。
她不是没怀疑过小夭的用意，只是她的言谈举止都像是真情流露，全无一点演戏之嫌。
她思量再三，考虑到她二人的房间相邻，如有什么突发情况她来仍来得及应对，终是披了外衣，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
这是一场出逃，曾在心里千回百转，但皆以止步收尾。而现在，她弄不清自己所谓的赴约，究竟是因为盛情难却，还是因为这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借口。
“铛铛铛。”略显急促却低抑的敲门声响起。
“吱呀”一声，门开了。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小夭撇嘴，咬字时带了一点黏黏糊糊的腔调。
惜夫人探身而入，拢了门，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
小夭顿时眉开眼笑，拉着惜夫人在几案边坐下。
“萧乙他已经睡啦，他睡觉一向很死。”这房里有个里间，用来就寝，与外间是隔开的。
哪有房里有男客还约见的理，惜夫人先时便已想过。如是间谍，不至于这么考虑不周。
袖口手指微动，不动声色地设下了声障。
“想聊点什么？”惜夫人轻言慢语地问。
小夭以手撑头，盯着惜夫人的双眼，道：“我想和你讲一讲我的过去，那些回忆并不美好，甚至可以说惨痛。但讲出来，我会好很多。”
“小时候我贪玩，有一次跑出了家门，怎么也找不见回去的路。孤身一身，被只九尾狐盯上，把我关在了笼子里很多年。期间我一直试图挣脱，虽屡次失败，仍保有信念。”小夭续续道：“此后我有幸挣脱囚笼，领略了自由的难能可贵。”
惜夫人默了一会儿，不问她怎样挣脱的，却说道：“你拼命地想破除牢笼，是因为你体会过自由。自由对你而言，是甘露。笼子对你而言，是囚禁。可如果一个人生来就在笼子里，自由也许并不是甘露，笼子也并非囚禁，那么，你说她还会想逃脱吗？”
话中信息含量太大，小夭迅速在头脑中理了理，掂量道：“一直身处笼中，或许会自视为家园，也就如你所说，并非囚禁。可出笼后，她还会这么想吗？问题不在于笼子的定义，而在于她是否走出过笼子。”
惜夫人怔了一怔，眉目间似有动容。
小夭见状，轻轻地扣了一下几案。有人踏风而来，站在她的身侧。衣发迎风而舞，形如鬼魅，又摄人心魂。
惜夫人甫一回神，便对上了一双眼。这双眼眸明明前一刻还如黑宝石般璀璨，下一刻便散发出妖异的红光，让人不由地坠了进去。
像是某个丢失的记忆回笼，小夭觉得此情此景，分明似曾相识。到底是什么……她拼命地回忆着，可一旦去想便觉头痛欲裂。
“你的生平。”相柳淡淡地声音响起，拉回了小夭的思绪。
惜夫人的眼神涣散，像是受了蛊惑，竟然如实作答：“官祺，瀛洲人士。父母是低等神族，效力于胤龙，在我出生不久后死于一场海难。我被胤龙手下的仆役收养，因资质极佳，被培养为死士。长大后，姿色姣好，为胤龙所纳。”
一席话毕，惜夫人似有清醒之意。相柳眸中光芒更甚，顷刻间便又使她恍神。
小夭恰时问道：“为什么甘愿被胤龙束缚？只是因为你从小就生活在被豢养的环境中吗？”
“我父母是胤龙手下的人，他们说，我应该承业。我嫁给他后，他们说，他很爱我，伴他身侧我的福分。”
小夭发现惜夫人很喜欢用“他们说”这个语缀，沉吟道：“你曾说不喜欢大海，是因为父母死于海难吗？”
“我小时对此并无概念，只是他们说，我父母因此而死，我不应该喜欢海。”
又是“他们说”，惜夫人似乎很会听从别人的话。
“身为死士，胤龙大概会对你用毒以确保忠心，对吗？”相柳问。
“不，他信任我。或许出于他的自负心理，或许在他看来，我是爱他的。”
最后一个问题，小夭一字一顿道：“那么，你爱他吗？”
惜夫人张了张口，却并未发出任何声音。她双手按住头，想极力地摆脱什么，清醒之势已不可挡。
相柳眸中的红光顿灭，转眼间便隐去身形。
于是小夭便不知官祺是爱，或是不爱了。但她认为以爱为名的捆绑，不论是谁都不会接受的吧。所以她下意识地认为，官祺一定是不爱的。一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