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做晚饭的时辰,凤娘和几个丫鬟从福兴巷的宅子回来,就见宅院里一片狼藉。
院子里原本晒着的面粉、果干翻了一地,空青正拿着簸箕一点点扫进去。
苏璃浅则在收晾晒在外又被弄脏了的衣衫、棉巾。
“家里进……进贼了?”芙丫一张小嘴张得大大的,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外头护卫围一圈都比着宅子长,哪里会进贼!”
凤娘低声说着,眼神示意芙丫不要多言,快走两步朝苏璃浅而去。
“可不劳夫人动手,奴婢来收拾!”凤娘麻利地接过苏璃浅手里的衣衫,干起活来。
空青感受到凤娘的目光,噘着嘴抬头,小心地看一眼默不作声进屋的苏璃浅,嘟囔道:“是侯爷来过了。”
凤娘了然,是了,也只有夫人的娘家人,护卫们才不好随意动手。
她不动生色地靠近空青,听她低低诉说今日之事。
凤娘听到后来子恒少爷临走时苏侯爷突然跳出来拦门大闹之时,虽有心里预设却还是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哎哟,怎能如此不堪?”
“可不是吗?堂堂也是个侯爷,一点脸面也不要,扮成下人跟来听壁脚也就算了,夫人和我都未戳破,算是给足了他面子!”
空青越说越不忿,这些时日她跟凤娘相处久了,很是投缘,加之凤娘全家人的身契都在夫人手上,做事也尽心,故而说得也多。
想到夫人以往在侯府受的苦,她眼中又有泪光闪动,
“方才侯爷拦了不让走,指着夫人破口大骂,你不晓得那话有多难听!”
凤娘闻言又凑近了些。
空青用衣袖擦了擦眼泪,继续道:
“说夫人是赔钱货,没良心,如今富裕了又一毛不拔……早听说了隔三差五一车车好东西往这里送,一个寡妇吃不完用不完的,竟想不到给侯府送去。”
“这?哪有这样做父亲的?”
“就是,夫人说这些都不是她的,早晚要还回去,可侯爷哪里会听这些,继续大骂,说的确不是她的,该是侯府的,不给侯府给谁去?
夫人气到失语,不与他争辩,他就突然踢翻了地上的簸篓,疯了一样四处乱窜,一通发泄乱砸……后来是护卫们冲进来才把他们爷俩儿架走的。”
“唉!唉……”
凤娘也是听不下去了,不住叹气,高门大院里腌臜事她见过不少,但一家之主如此行事还真是让她开了眼。
感叹的同时又不禁心疼起夫人来,“唉,夫人命真苦……”
下人们手脚利索,很快狼藉的院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这时苏璃浅失魂落魄地寻出来,低头四处找着什么东西。
“夫人在找何物?”空青擦干眼泪,把自己收拾妥当了,迎上前去。
“我那方紫藤花纹样的帕子找不到了……”
苏璃浅眼神茫然中带了些无措,还在努力四下搜寻。
空青最是了解自家夫人,一切身外之物她都不在乎,唯独对这块紫藤花纹案的帕子视如珍宝。
这紫藤花的绣样是姑爷亲手作画,夫人亲手绣的。
姑爷病弱不堪,想要执笔都十分困难,彼时因是夫人生辰,他强作精神起来,花了好几日功夫才画出来的。
也许在外人看来丑陋无比,但却是夫人的至宝,轻易不舍得拿出来用,每每想姑爷了才会取出端详一番,聊以慰藉。
“昨日洗了晾干后放在榻几旁第一层匣子里的,没有吗?”
因知晓此物意义不同,空青都是亲自洗,单独晾晒。
“没有,我今早还瞧见在那匣子里的……”
苏璃浅此时已带了些哭腔。
“夫人别急,奴婢找找去!”
空青唤了芙丫来照顾夫人,又喊住了准备将方才砸坏东西扔出去的鸣山,几个人蹲下开始翻找。
半个时辰过去,宅子上下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
苏璃浅此时仿佛已接受了现实,朝面露担忧的空青摆摆手,“无事……别找了……”
空青看着夫人失魂落魄的纤弱背影,眼泪又止不住掉下来。
……
平昌侯府。
苏信父子俩顶着一身破衣烂衫回到了府里。
苏子恒还处于震惊之中,他根本不明白为何跟三姐聊得好好的,父亲突然冲出来破口大骂,状若癫狂。
还有,三姐答应给他带回府的那些个吃食啊,此时想起来又是一阵心塞。
苏侯爷此时正得意洋洋,也懒得跟儿子解释什么,说了他也不懂,他揣了揣衣袖,在园子门口与儿子告别,“不早了,回去好生休息。”
苏子恒懵懂应“是”,垂头丧气地往自己园子回去。
苏侯爷迈着愉悦的方步,慢悠悠回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