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姐!”
苏子恒大半年不见苏璃浅,此刻相见还是十分愉悦的。
别看他愚笨,但有些事情多少还是懂的。
父亲宠他只因他是他唯一的儿子,没得选,给他的吃穿用度都是上乘,但内心还是忍不住的嫌弃和失望;
主母宣氏如今早已厌弃他,只要不做有损侯府脸面之事,她都不管;
孙小娘嘴上挂着“心肝宝贝”,成日在他耳边絮叨,总想把她的想法强加到自己身上;
大姐二姐自不用说,打小就瞧不起自己,出嫁后更是见不到几面;
唯有三姐苏璃浅,是真心把自己当弟弟疼爱,往常即便他把自己闯的祸往她身上推,她也只会默默承受。
“快进来吧!”苏璃浅招手将苏子恒迎进门。
此时正是歇晌的时候,她一人也用不着伺候,苏璃浅一般都会让下人们回福兴巷宅子里休憩,故而此刻院中并无多少下人。
苏侯爷掩着半边面孔挪到院子角落,待苏璃浅引着苏子恒进了正屋后又不放心,鬼鬼祟祟走到正屋边半开窗户旁的那棵石榴树下,侧耳偷听。
正端了茶点送进去的空青一眼就瞧见了苏侯爷,讶异一瞬,瞧见那一身不伦不类的装扮又忍不住想笑,她也不戳穿,进屋放下茶点后朝苏璃浅使了个眼色,在苏子恒身后悄悄指了指窗户,很快退下了。
苏璃浅会意,借着倒茶的功夫余光朝外瞥去,不是她那侯爷亲爹是谁。
这父子俩今日的衣着打扮还真是!
“三姐,你穿这素色衣裳真好看!”苏子恒自在地端起茶喝了一口。
三姐未出嫁时常被主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那时也好看,不过他还是头一次见三姐一身素衣,莫名觉得浅淡之色更称三姐的美貌,便直接说了出来。
苏璃浅笑意微敛,眼里闪过一丝怜悯。
她这弟弟还真是人事不知,她穿素服不是为了好看,是因她死了夫君啊,他怎能连这事都能这般懵懂无知?
不过此时她也无意去教他人情世故,主母宣氏不厌其烦教了那么多年,他反倒当宣氏是仇人,如今她已嫁做人妇,再劝便是多管闲事、徒费口舌。
“这些时日你在侯府可好,书读得如何了?”
苏子恒就知道三姐最疼他,立刻委屈地撅起嘴卖惨,“三姐你不知,我可苦死了,你没见我都瘦了吗?”
苏璃浅愣愣看着他红润饱满的脸,嘴唇动了动,没说话,只推了点心到他手边。
苏子恒从不在意苏璃浅的反应,自顾自按着孙小娘唠叨了无数遍的说辞抱怨起来。
“府里这些时日连荤腥都少了,三姐知道我最爱吃红烧肉的,可主母定了规矩,往后三日才能吃上一回……还有还有,眼看着就要入冬了,今年的冬衣都不做了,说是去年的没怎么穿,要节俭为上,明年再做新的!”
苏子恒扯着身上不合身的半旧锦袍,满脸愤恨不平。
苏璃浅被他里衣露出的交领吸引,与朴素圆领外袍不同的是,里衣质地上乘,露出领子上还有暗纹提花,显然不是一套,倒似是匆匆换了件外袍出来的。
可苏子恒在穿衣上甚是讲究,里衣外衣、腰带挂饰,必定要成套穿着,若非逼迫怎会这般穿出门?
这假扮刘管事在窗外偷听的父亲,一身旧衣诉苦连连的弟弟,苏璃浅此刻心中已有了计较。
然而即便打定了主意不多言,她还是忍不住劝一句,“可不能怨主母,侯府进项本就少,靠父亲的俸禄根本不够,府里的吃穿用度大多是主母从自己嫁妆里拿出来贴补的,你该心存感恩才对。”
苏子恒不解地挠头,“不是本该如此?”
苏璃浅无奈。
习以为常的事,久而久之便会觉得理所应当,概是如此。
“你可见过小娘拿钱出来贴补家用?”苏璃浅反问。
孙小娘自从家中几个哥哥都入了官场,被贴补了好大一笔嫁妆,大有要与宣氏平起平坐的架势。
“小娘毕竟是妾,哪有妾拿钱出来养家的道理?”苏子恒满脸疑问。
“咱大荣朝也没有妻子拿嫁妆出来养家的道理。”
“哦……”
苏子恒一向是想不明白的事就放下,从不劳心费脑,于是他掂了一块糕点来吃。
一块枣泥糕两口吃完,顿觉不够,又抓了一块,“三姐,真好吃!”
“慢些吃,还有很多。”
苏子恒嘴里很快塞满糕点,已腾不出说话的空间,乐呵呵地点头傻笑。
这下可把外头站了好一会儿的苏侯爷急坏了,他双手扒住窗框悄悄往里探看,这一看不要紧,只觉一股邪火从空荡荡的胃里直往上窜:
这不肖子,光知道吃,把正事给忘了,他老子在外头站得瑟瑟发抖、腰酸背痛,此刻还饿着呢!
苏璃浅余光瞧见父亲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