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妹妹坐。”崔令辰隔着两丈外跟谢妩搭话,唇畔漾笑,嘴角分明带着挑衅。
甫才在大门外,谢长逸冷着脸不搭理人家,他好心取了匕首帮谢妩解绳子,谁知道那遭瘟的糙汉子拈酸,一戟敲在他手背,这会儿红印子还没下去呢。
“好。”谢妩小声道谢,“崔二公子也坐。”
崔令辰出身怡亲王府,与她外祖左家乃世交,后她家生变故,她被姨母接去,改姓氏养在谢家,怡亲王妃还特设了一场秋日宴,为她在京都贵女圈子里抬体面。
崔令辰在家行二,小时候谢妩喊他一声‘二哥哥’,后来她大哥哥讲男女有嫌,她已经是大姑娘了,就再不能拿小时候的称呼到人前浑说,就让她改口喊‘崔二公子’。
“畏手畏脚的,全忘了我从前嘱咐你的话!”谢长逸看不惯这厢有问有答的情形。
他拽一把崔令辰,胳膊一搪,将韩策也拉到旁边,拿过谢妩的手腕看,然后将人从椅子上提起来,沉着脸,仔仔细细的检查她是否还有别的地方受伤。
转一圈儿,没瞧出猫腻,谢长逸才将人按回椅子上,“磕了哪儿,碰了哪儿,知道开口,你在家里那股天王老子的劲儿呢?怎么不拿出来!谁敢碰你一个指头,只管叫人提着刀去割了他的脑袋,万事还有我给你做主呢,你怕什么?”谢长逸安慰人的话也冷冰冰的泛着寒意。
他人长得周正,板起脸来凶巴巴的好不骇人,他这个样子,连一旁的崔令辰也不敢嬉皮笑脸了。
韩策怕谢家大舅舅气急了对母亲动手,从椅子后头错一步走到侧边,眼睛不错目的盯着谢长逸握紧的拳头,只要稍有动静,他就冲上过来拦。
“谢妩!跟你说话呢,怎么?云中府的吃食里头塞了哑药?”
谢长逸猛地一喝,身后崔令辰都跟着打了个哆嗦。
谢妩咬着唇,强忍着眼泪回他:“没……我听见……”
“唧唧索索的,像什么样子?这一年韩家苛待你了,不给你饭吃,连说话的力气都没!”
“你、你先别凶。”谢妩哽咽着并不想在人面前落泪,但她更怕谢长逸像发疯,同着外人的面,把她抓过去打屁股。
“刚刚捆我绳子那个,还踩了我的脚……,手也疼,脚也疼,头也疼起来了。”谢妩忍着惧意,主动向他示软,“我是陛下亲封的长益县主,是忠勇侯府的二小姐,他们不敬我,还要捆我的手,辱骂我,他们说要把我丢去山里喂狼……”
谢妩小心地扯了扯谢长逸的衣角,湿漉漉的眼睛望他,“请大哥哥替我做主,他们欺负人……”
她告状的行为成功取悦到了某人。
谢长逸打进门起就绷紧的唇也勾起一丝弧度,目光落在胳膊上还抓着他衣裳的小手,眉目也变得柔和。
他将自己的大手覆过去,轻拍宽慰,“这才对嘛,咱们家阿妩该是这天底下第一飒的姑娘,从来只有咱们委屈别人,哪有自己掉金豆子生闷气道理?哪个惹咱们阿妩不快,就同大哥哥讲,万事,都有大哥哥在呢。”
“好……”谢妩点头,抽手擦泪,不着痕迹的躲避他的触碰。
“阿妩听话,大哥哥来,就再没人能欺负咱们了。”谢长逸半是安慰,半是威胁。
转过头,谢长逸嘴角按不住地偷笑,她从京都逃了六百里,来到云中府,周周转转,不过一载,还是逃不开他的庇护。
也是万幸,小丫头在外头风吹雨打的遭了一年的罪,倒也把棱角磨平不少,竟也知道服软低头了。来的时候他还想着要是小丫头倔脾气上来了,再以死相逼,他就夜里把人打晕了塞进马车里,捆着也要把她捆回家去。
这下好了,她知道低头,自己再放低姿态讲两句好话,连哄带骗,不愁她不自己心甘情愿。
*
谢长逸在他妹子那儿有好耐性,可转头在外人面前,就是杀伐决断的活阎王了。
韩家找来的那些混混们全部捆了打折腿,那个犯上的奴才栓马后面拖了一路,由崔令辰亲自给武阳县还了回去。
云中知府蔡天顺闻讯赶来,看到谢长逸心里已经连连叫苦,谁不知道这位爷是出了名的护短,蔡知府恨不得当即给自己两巴掌,怎么那会儿韩家的人作妖,闹着要给谢家小姑奶奶请贞节牌坊的时候自己没多一事拦着点儿。
这下倒好,韩家找了一伙人做扣,哄了个夯货私造牌坊,还要把人送山里喂狼,叫这活阎王给逮了个正着,韩家跑不了,那武阳县归云中府下辖,少不自己得也要受连累,担个御下不言的罪名。
“那武阳县实在该死,下官这就回去写陈条,参他一本!”蔡知府开口先为自己开脱,再反踩武阳县一脚,好叫谢长逸出气。
“蔡大人几品?”
谢长逸手上鞭子沾了血,一下一下的点在蔡知府的黄花梨书案上,昨儿才开过的二堂,蔡知府闲时所画的半张小鸡啄米图来不及收起,被谢长逸这么有意无意地戳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