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蒙学倏忽而过。
女学生也慢慢多了几个。
张夫子时不时的,会给她们布置下《女戒》《女则》一类的书,上面的内容叫人厌烦。
周珍早早地背下了贵人赠的那本《女坤》。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乾坤,清浊,阴阳,从来以首位,尊位指代男子,女子居于卑位,末位,在这本女坤却是辛辣地驳斥了这流传千年的正统。
阴阳相生,本是相辅相成。
家庭中,当以有德者为尊,有能者为尊,有所长者为尊。
修习德行,格物致知,应该是每一个人的追求。
周珍用《女坤》上的论理与张夫子论道,把张夫子气了个脸红脖子粗。
再往后,学堂里就没再学过《女戒》了。
时日渐长,周珍上镇里找来荆附云的其它文集,一一拜读,心中有些困惑得以解开,却也有更多想不明白的地方。
荆附云乃是当朝阁相,常有笔墨流出,如水入沸油,在上京掀起轩然大波。
最激烈时,荆宰一度千夫所指。
但她政绩斐然,功勋卓著,又兼女帝力保,身处风浪尖上也自巍然不动。
风波没有传到大福村,这期间,周珍读完了学校的藏书,县里派了人,在学堂处修缮了藏书楼,又补充了许多。
周珍也了解到许多传闻。
民间传闻多有志怪色彩,说女帝现世时,凤啸九天,天生祥瑞。
荆附云是那凤凰台下的玉女,为了辅佐凤凰,临降世时,像太上老君借了个算盘。
那算盘投身成人,便是那日在她家住下的贵人。
周珍想起那个风韵天成的女人,她一生无子,看起来那么美丽,年近四十,瞧着比她阿娘年轻得多,倒是不负精怪之名。
就是没像传闻那般,点石成金,挥金如土的。
周珍笑了笑。
蒙学结课,推荐往杨岭郡青一书院的名额只有一个,连续三年,周珍学考都是第一,张夫子宣告名额为周珍时,神色颇复杂。
这个名额,本是内定给李大鹏的。
但县令曾特意交代过,次次学考,成绩均有上报,做不得假。
周珍曾入过贵人眼,若昧了她的,问罪下来,没人担待得起。
这个名额,周珍拿得心安理得,学堂里就属她读书最刻苦,天道酬勤,这是她应得的。
周珍回到家里,三年了,阿娘终于如愿怀了孩子,她肚子高高隆起,曹氏珍惜地抚摸地自己的肚子
周珍看着阿娘的肚子,心里有些害怕。
隔壁的吴大姐生孩子时,周富财在县里走货,没有回家。
吴大姐的孩子生了两天一夜,最终撒手人寰,留下一个面色青白的男孩。
那天的血水从屋里漫出来,阿娘不叫她去看,说脏得很。
周珍撒了个慌,说出去找柴火,她没有走远,看着吴大姐她阿公请来的神婆洒香灰。
阿娘说,吴大姐她没福气。
上没有婆婆立规矩,男人走货也富裕,又生了男娃,是顶顶好的日子了。
周珍远远地看着,神婆跳的舞蹈似乎真的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味道,她想起吴大姐的音容相貌,头一次触碰到死亡的气息。
周珍说,她拿到了学堂的名额,要去杨岭郡读书。
阿奶先是吃惊,青一学堂的名额三年才有一个,怎么会落在自家孙女身上。
随即为周珍笃定的通知意味感到了冒犯。
“翅膀硬了,来做我的主了。”阿奶道。
周珍有些困惑,眼神回望过去。
周珍长年扎在学堂,眼神直愣愣地,没有一点女子的温婉与柔顺,阿奶一口气梗在喉间,想着,在珍姐儿嫁出去之前,得好好掰一掰珍姐儿的性子。
正说着,外头有人进来,一张喜气洋洋的脸,是大福村里的媒婆赵氏。
赵氏拉过阿奶的手:“李大姐,今儿可是有个好消息说给你听。”
赵氏接了族长夫人的托,是来说煤的。
要说和的,是李大鹏和周珍。
“他家条件你们也知道,一宗之长,日后李大鹏接了他爹的班子,远近乡邻,那谁不得敬着珍姐儿。”
周珍打断了赵氏:“婶,我要去扬州岭念书”
赵氏话语停顿一瞬,随即笑道:“姑娘犯傻是不是,女孩子总是要嫁人的,”
赵氏像是不经意提到:“那念书都是男子的事,你又何苦浪费几年时间,女孩子最宝贵的,可就这几年了。”
“怎么就浪费了,婶,我是要考秀才的。”周珍强调道。
赵婶的脸色终于变了,她凝目打量着周珍。
她的视线让周珍感到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