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上下挂着白,靖远候在前线薨了,享年六十三,算得上喜丧,只他去的不是时候,叫西岑连下几城。
跟靖远候尸体一同回来的,是西岑战线不力的战报。
顾麟殷不甚痛快。
父死子继,赵延跔承了父亲的爵位,文丽公主如今是候府夫人了。
女人这一辈子,在家靠父兄,出嫁了,便靠夫君,那衡山公主的夫君,状元又如何,无官身,也只是个能用拇指捏死的蝼蚁。
柳氏给文丽公主剥着蜜橘,用银制的镊子一根一根挑出白丝。
这是个很细致的活,镊子尖细,又不能弄破果肉,柳氏甚至都不敢抬手揉一下眼睛。
文丽公主吃了一个蜜橘,想起自己同那状元的两面之缘。
长得是真好啊,便是赵延跔也逊色多矣。
文丽公主抛开这个念头。
她那时害怕真正的公主归位,自己被打回原型。为着以前的那份不安与无措,衡山公主,还是死了的好。
毕竟长公主,只能有一位。
赵延跔是同谢清玄一道回来的。
说起来,靖远候身死,子承父业,赵延跔是最好的承继人选。
若不是赵延跔从了文,谢清玄定会请旨陛下夺情。
偏偏赵延跔兵事一窍不通,掌三十万兵马的虎符,叫罗绍桂的人夺了去,叫人叹恨。
罗绍桂,便是新晋加封的太常丞,宫中宠冠六宫的罗嫔是他女儿。
致果杀敌曰毅,若不是谢宰陈情,赵延跔不一定能争得这个谥号。
靖远候的发丧便只能算中规中矩。
谢清玄恭恭敬敬地给老侯爷上了香。
谢清玄前日得了消息,罗绍桂在运往西岑前线的粮草上动了手脚。
本应足数的辎重延误了一月有余,靖远候在前线只拿到了三成不到。
谢清玄能查到这些,自然便有法子叫皇帝看到。
但新领兵的人有两把刷子,在前线捷报频传。
皇帝龙颜大悦,加恩封赏,这个关头,倒不好去拂皇帝的面子,谢清玄只能按表不发。
赵延跔带着孝,容色哀戚,文丽公主出来迎他们。
真是些拎不清的,一个公主,一个候爷,日日在上京,亲爹的粮响都能叫人捅这么大的篓子。
谢清玄腹诽,想起北面情形,便道:“衡山公主在北境持节朗州,手上似乎有些兵马,倒也是件奇事。”
谢家是名门清流,军中一惯说不上什么话,好不容易拢了个能掌军的靖远候,虎符还没掌热,就叫罗绍桂给弄走了。
闻言,赵延跔摇头:“这样的女子娶回来,也是家宅不宁,到底流落民间,失了教养。”
文丽公主掩唇,声音里有笑意:\"她不是有夫君么,怎么自己抛头露面地讨生活,朗州是没人了么。\"
赵延跔舞文弄墨在行,但不通俗物,也不屑去做,没想到文丽也沾了他的性子。
文丽公主素手上一对青玉镯,极好的水色,是珍品。虽披麻戴孝,但眼神明亮,心气都盛在脸上,谢清玄一眼便能看到底,心中哂笑,面上不表。
“自不能同夫人相比。”谢清玄道。
待赵延跔丁忧三年再出仕,和皇帝情分疏远,能力又平平,赵家到顶,也就这样了。
上京城中,一书生背着行囊,若顾岁晴在此,便能认出,这人正是那日在渔阳酒楼里碰到的书生。
除了江清源,同行的还有两位,是他的友人。
友人规劝道:“且等一等,科举今年未开,明年开了也未可知,江兄才华卓著,不日定能高中。”
江清源神色黯淡,这话听听便罢,此届科举未开,国子监学生都闹到了宫里,也未见有响动。
说是暂缓暂缓,这谁知道得缓到什么时候去。
往城门去的朱雀街上,有人敲锣打鼓,看旗帜,是南边安龙的马车。
有好事者相问,领头的也并不隐瞒。
这是安龙送上来的祥瑞,来贺陛下天寿。
祥瑞是一尊玉麒麟,麒麟踏火呈祥,故河水蒸腾,安龙河干。
都传今上好奇石,江清源与友人对视一眼,江清源喃喃:“水利关乎百姓生计,致使河枯的旱情,怎能以祥瑞遮掩,荒唐,荒唐啊。”
友人连忙捂住江清源的嘴:“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疯了,还要不要命了!”
江清源愣愣道:“疯了,疯了,都疯了。”
……
顾岁晴兼并了徐州。
除却扩张地皮的缘故,更重要的是,徐州产马。
虽不如苍厥马精良,但也是大俞数一数二的产马地。
俞分十六,顾岁晴已经据其三。
荆附云提为渔阳知府,束冠着袍,来往于渔阳议事堂和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