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神色疲惫,只说字练得不好,便烧了。
顾岁晴去父皇那请了回安,没见着,只在外面磕了个头。
这日,顾岁晴在书房里写字,旁边就是火盆,火舌勾起纸张飞灰,余烬飘飘,十二年,郑州大旱,父皇三请罪己诏,一些字句分崩离兮,倒影在顾岁晴出神的眼里。
宫人来报:“殿下,二公主来了。”
顾岁晴一把笼过桌面宣纸,尽付火盆。
舒娘,她来做什么?
芊巧再过来时,手中堆着一些书本:“殿下,二公主说,您这些时日在宗学落下了功课,这是她的一些练习,您有精力的时候翻一翻,未免落下太多。”
顾岁晴接过看了几眼,里面是琴谱,字帖,还有一些花样子。
宗学就在宫中,上午国学,和一些宗室子弟一同听大儒讲经练字,下午便男女分席,男孩学策论,习骑射,女子要杂一点,主修琴艺和女红,点茶,画画,插花都会有所涉猎。
舒娘在宗学一惯表现出色,小小年纪刺绣便得了苏家娘子的真传,很得师傅喜欢。宫中女子不比民间,需要刺绣贴补家用,更多的,是看作雅事与才能,说出去也是一个好名声。
“舒娘有心了。”顾岁晴已经重新洗过澡,一身轻爽,她拿将起来,草草翻过,便放回原位。
“二公主在前厅等您呢,说要看过您气色才放心,不然没法同皇后娘娘交差呢。”
“哦,那就去吧。”顾岁晴可有可无道。
花样子从书前滑落,顾岁晴余光瞥见,脚步一顿,那上面图样不算多别致,只是寻常的百花齐放争春图,顾岁晴定睛细看两眼,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熟悉。
这些日子,她也渐渐重新熟悉起长乐宫来,偶尔会有触碰灵魂的熟悉感,有时顾岁晴也会觉得恍惚,不一定能分辨是上一世的经历,还是这一世的身体记忆使然。
她总觉着,这个花样自己似乎是见过的,伴随着某种飘忽闪过的灵光,脑袋隐隐作痛。
顾岁晴微眯起眼,翻来覆去地看了看。
“姐姐今日可有觉得好些?”舒娘话语带着笑意,少女声音娇俏,能轻易扫除人心中阴霾。
顾岁晴的目光缓缓移向舒娘,声音平稳:“有劳妹妹挂念,我好多了。”
“那可太好了,昨天先生还跟我问起你呢,你可要快快好起来,这些日子去宗学都是我一个人,无趣得紧呢。”
“妹妹说得哪里话,不是还有伴读么?”
前朝皇子读书是有伴读的,皇帝从京中贵女里择了些家世,性子良善的贵女,一来召示恩宠,二来也是让女儿交些同龄的闺中好友。
顾岁晴入学尚晚,加之平日又同舒娘呆在一块,皇帝并未再单独征召公主伴读。
“这花样倒颇灵动,看着挺有趣的。”顾岁晴捡起那个花样,手拂过上面一只振翅欲飞的蝴蝶:“闹生春意,妹妹在哪里见到这般野趣?”
“这是谷卿那寻来的呢,可是得了先生一个上等。”
荀谷卿,荀家嫡三女,舒娘最要好的伴读之一,顾岁晴一时出神,一点点将花样子凑近,就是这样,逼得很近,图案碎裂成斑驳色块,伴随着沉闷的昏厥和窒息感。
顾岁晴精神一振,她想起了,她落水这天,见过这方帕子。
有人要害她,顾岁晴的眼睛陡然锐利起来,舒娘后退一步,竟是被吓了好大一跳。
“我落水那是,舒娘是在哪里?”
“姐姐怎么突然这么问,可是想起了什么?”舒娘强笑一声:“父皇也说了,姐姐不是头疼么,身体要紧,想不起来,便不要强求了。”
信息太少,倒也不能肯定落水一事,有舒娘的手笔,顾岁晴捻着那张花样子,笑了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舒娘有些结巴道:“那我,我先去宗学了,姐姐你好生休养。”
“嗯,去吧。”
……
皇帝眼睛闭着,手中佛珠转动,案上简报摊开,苏四笼手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
良久,皇帝长叹一口气:“舒娘,还是个孩子,皇后没有教好她,无怪晴娘不愿。”
简报上,是舒娘生辰宴上,所有进出过御花园,上到皇室宗亲,下至洒扫仆役,一应动向,俱详录在册。
其中用朱砂笔圈红了一人,户部尚书,荀江源。
“颖川荀氏,世家名门之后,听说这荀家三女,是准备嫁与怀王世子?”
苏四道:“荀家三女,在京中素有才名,倒也,说得通。”
“小小年纪心思阴毒,这样的人,别污了皇家玉碟,子不教父之过,荀江源夺半年俸禄。”
“是。”
衡山公主落水一事,往深了查,当值的侍者在这个关头暴毙,禁卫筛了又筛,慎刑司的手段滚刀肉一般过水之后,他们拿到了这份口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