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坐上在回府的马车,沈氏的脸色就乌云翻墨般沉了下来,不住的摸着腕儿上翡翠镯子来掩饰焦虑,沉声问道:“适才你和张家哥儿聊什么了?看他在你跟前站了那许久。”
柔仪耳朵嗡嗡的一脸懵,她现在只想赶紧回家抹把脸清醒一下,敷衍道:“不记得了,或许张表哥是见我落单,在叫醒我罢。”
静仪唯恐母女一言不合又要斗气,便帮着遮掩道:“二妹刚醒我们就找过来了,想是也没说上什么话。”
沈氏一阵无语,但见柔仪认错态度还算好便没深究,只是忍不住提醒道:“虽然口头上你是叫他表哥,但也要注意避嫌。好在这是在张家,要是在别人家也这么法子,岂不是要惹出一箩筐的闲话来。”
“晓得了晓得了。”柔仪点头如捣蒜,又明知故问道,“原本我是要去找母亲的,奈何实在挤不进去呀,太太们围着母亲聊什么了?”
沈氏垂下眼睑,淡淡道:“能聊什么,多是问问你大哥的。”
柔仪抓住机会就吹风:“太太们那是都羡慕母亲好福气呢,大哥是您一手拉扯大的,他有出息了定然头一个就孝敬您!”
沈氏不理不睬的扭过头,随手摆弄着小几上的鎏金香炉,默默吐了一口长气。
……
四月春闱告了一段落,五月京城不再围着新科进士们转了,宫里宫外热议的话题很顺时的又换成了公主选伴读。
夏若蓁果然是有备而来,琴棋书画、盘香点茶样样精通,沈氏又好心的给她请了一位从宫里出来的老嬷嬷指点了下宫中的诸多规矩禁忌,便算功力大成了。
夏若蓁虽然家世半显不显的,但长相十分讨喜,正如崔培预料的那样,得了太后青眼顺利入选,被分到了五公主身边。
五公主打小病弱,在皇子皇孙里一点都不起眼,生母是早已失宠多年的康嫔,生了公主才不过位居九嫔之末。
这对母女在皇宫里只能说是不上不下,说不准还得时时小心看着太后和皇后的脸色,太后要指个怎样的伴读来,五公主都得感恩戴德的收下。
柔仪只怕跟着这样一位夹缝求生的公主,夏表姐以后不得不谨小慎微的过活了。
但不管怎么说,既挤了进去往后就是另一番天地了,若将来在皇宫里混得好了,被指婚给什么王孙公子也不过是太后皇后高兴了一句话的事。
此一时彼一时,既然有望结成同进退的盟友,柔仪当然不会错失良机。
她紧赶着在夏若蓁应召入宫前,亲自送了一对大漆盆金叶玉海棠过去,万分客套道:“皇宫极贵之地,寻常物件不过耳耳,略添一点摆件应应景,表姐肯带进宫去装点屋子就是这对盆景的福气了。”
夏若蓁冰雪聪明,在家时就颇有主见不受其母偏引,还记得来时她爹背着她娘叮嘱过她:“名利场不是好混的,没几个帮手哪能轻易容得下身,单打独斗可长久不了啊。”
见二表妹亲自来送东西,夏若蓁心中念头转了几遍,领悟力极强的没推辞几下就接了过去,诚心谢道:“我自省得表妹的好心,正因我家中无兄弟,族中少叔伯,才更知亲戚间同气连枝休戚与共的道理。入宫后少不了要仰仗舅父舅母替我打点,待我此去站稳脚跟,往后若一时有我帮得上的,府里只管给我带话。”
亲朋间有来有往方能长久,要想旁人肯捧自己一把,总得显得自己有用才成。比如崔家眼下正缺个能在皇宫里递话吹风的,夏若蓁自发自觉的找准了自己的位置。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听她条理清晰的这么说,柔仪释然一笑,再没有不放心的了。
可惜姑母崔兰生来眼睛长在头顶上,纵然一时做小伏低,终究是不懂这个道理的。
崔家好心派人飞驰半个月送喜报到山西夏家,哪知六月初夏姑母再捎信回来时连口气都变了。
这回一看就不是清客相公代笔的,倒是崔兰自己的口吻,且丝毫不加修饰,那叫一个趾高气昂,大有过河拆桥的意思。
静仪断断续续的念了一半,沈氏就气了个仰倒,险些要把两张薄纸撕个粉碎,冷笑道:“枉我还替夏家那丫头延请嬷嬷指点,这一朝得势便蹬鼻子上脸了!”
静仪忙上去替她抚背顺气,软言劝道:“好事都做了伯母就别气了,权当是积德行善罢,总归夏表妹是个知恩图报的就好了。”
好在崔培一向不爱搭理夏家,这封耀武扬威的回信被常管事直送进了内院来请夫人先看,柔仪从沈氏手里救下那封勾画潦草的信,决心在老爹那儿干脆按下不提,换个天下太平。
便道:“母亲消消气,姑母也不算全说错了,夏表姐入了宫日日见的人都大不一样了,将来一飞冲天也未可知呀。告诉了老爹也是平白添堵,我们看着回信算了。”
“就这么饶了她?那岂不是让夏家看低了去!”沈氏平生最恨别人轻慢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撇过头连笔也不愿提起来,
“那当然不,该帮表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