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府里上上下下忙了一天,人困马乏的就不把哥儿姐儿们都聚起来见佟家表姑娘了。”
“横竖早晨姑娘们都已互相打过照面了,待明儿几个哥儿醒酒了再互相见礼才妥当。”蘅香端着一脸得体的浅笑,不带一丝情绪,一板一眼的复述着沈氏的意思。
柔仪却听出来了,母亲这是打算晾一晾佟良玉。
若她还有些骨气,就该知难而退;若她能忍得下,那倒也算个不难相处的,就留下也无妨;可若她心比天高气性大闹了起来,沈氏也正好有理由把她送回去。
沈氏特意差人来递话,无非是想让柔仪跟她打个配合,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这回沈氏没坑女儿,她自己先唱了白脸,让柔仪静仪两个姑娘去做好人,安抚下佟良玉免得她心生怨怼。
柔仪在博古架前点兵点将,最终选了个粉青釉凸花细颈瓶装进木匣子,叫漱白送礼过去,又嘱咐道:“你此去须得客气些,多说几句好听的,一切可就指望你这张巧嘴了。再替我留心看看佟表姐都带了哪些随身服侍的人进府来。”
漱白跟在柔仪身边久了,好东西见了不知多少,比外面当铺的掌柜还识货些,接过来见那瓷瓶质地温润,似玉非玉,色泽清雅,犹如青山微雨。
再捧起来细看,口部刻着缠枝菊,颈部是卷草纹,到了底部再是一圈莲花瓣,一瓶三纹,实是精致,有眼力的都知其价值不菲。
漱白小心的捧着匣子去了一趟佟良玉所居的落絮斋,半个多时辰后就回来复命了,道:“姑娘,东西佟姑娘收下了,说谢姑娘记挂还送了摆件来给她装点屋子,她那里什么都不缺夫人都安排得好好的。”
柔仪听佟良玉这两句话说得倒还客气稳妥,心下稍安,又问道:“她面色如何?此次带了几个人来?”
漱白回想了一下,笑道:“佟姑娘说话温温柔柔的,和咱们夫人一样笑不离面呢。”
就是出手不大阔绰,才打赏了一百钱,平日府里爷们姑娘赏钱都是五百钱起的,高兴了一吊钱也是说给就给了。
漱白作为柔仪身边的一等大丫鬟,每年赏钱可没少收,衣服也常额外多得几件俊的,攒下来的体己银子也有不少,还不至于眼皮子太浅当面向姑娘抱怨这个。
她顿了一下,接着将落絮斋的情形细细道来:“佟姑娘没有奶母跟着,统共只带了两个贴身丫鬟来,一个细眉细眼的叫篱春,另一个耳如蒲扇的叫芜秋,都跟我们几个差不多大。剩下的洒扫小丫头和粗使婆子都是夫人给后配的。”
要说漱白说话会讨巧呢,为怕柔仪来日见了那两个丫鬟分不出来,特意挑了她们的长相特点来说,一个细长眼一个招风耳,一看便知谁是谁了。
柔仪心中有了数,满意的点点头。
这厢正说着,虞妈妈又进来催洗漱了,嗔怪漱白道:“又攀着姑娘闲磨牙了?不早些服侍姑娘休息,明儿她又得顶着一对黑眼圈过一天了,唉!”
柔仪面上一窘,摸了摸眼睛解释道:“我刚派漱白去给佟家表姐送了个摆件应应景,在这儿听她回禀呢。”
虞妈妈想起佟家做的这桩恶心事就没好气,肃容道:“我看姑娘还是别与落絮斋那边太亲近了,佟家姑娘已经整十六了,最多不过两年就要出去嫁人了,寻常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成了。”
虞妈妈显然还没忘了佟家夫妇来崔府时是什么做派,歹竹出不了好笋,她不信这对没皮没脸的夫妇能教出什么好姑娘来。
况且佟家又不是她们大房的正经舅家,跑这来充什么大爷?趁早疏远些省得他们得寸进尺,又来提什么过分的要求。
正好虞妈妈把话梗儿递到这儿了,柔仪趁机问道:“我正想问呢,佟家如今是什么光景了?竟舍得把姑娘送到我们家来。”
虞妈妈微露不屑,两眼不自然的瞟了瞟别处,低声道:“佟家如今比陈家还不如呢!长顺伯府陈家好歹还有个爵位,能骗……呃,能找地方上家底儿厚的宦官人家结亲。佟家有什么?京城里的一座空宅子罢了。”
虞妈妈嘴豁,差点就说出了大实话:陈府就靠这个伯爵名头,骗外地姑娘带着丰厚嫁妆进来填亏空!
那府里呀真的是,这十来年让家中子弟一个接一个的娶新妇,一进门就对新媳妇委以重任,托付中馈。
那些个新媳妇都是生瓜蛋子,又是从五六品的小官家出来的,根本不知内情,嫁进了京城的有爵人家就已经觉得高攀了。
这一进门不用在婆婆手底下熬油,直接一步登天掌家管事,哪个不是受宠若惊,那不得宵衣旰食、万死不辞?
等到把傻媳妇把嫁妆都拿来填补了公中亏空,手里一点油水也榨不出来了,立刻就被夺了权,陈家再故技重施骗下一个来。
如此循环往复,偌大的伯爵府就靠这个巧宗儿勉强支撑着,简直是天大的笑话,虞妈妈说出来都替他们臊得慌。
可是佟家连陈家都还不如,可以想见败落成什么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