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女儿身,又不能继承这爵位,便是在府里再怎么要星星要月亮的,张家和陈家都没什么好置喙的,但放到岩哥儿身上就不同了。”
王嬷嬷起身关严了门户,单独与沈氏说起体己话来:“长幼有序是铁板钉钉的道理,咱们岩哥儿是拗不过去的。”
沈氏面无表情犹如一潭死水,麻木道:“我晓得,陈家就罢了,如今没落得和我娘家一般了,巍哥儿算是没舅舅可依仗了。但那张家……啧,岑哥儿真是命好。”
好就好在亲娘都没了,还给他留下这么硬的外祖家当靠山。
沈氏所言不虚,长顺伯府陈家出了个败家的小祖宗,这些年已渐渐没落自顾不暇,早就替巍哥儿说不上话了,但诗书大族张家可不是等闲之辈,族中出仕者不胜枚举,历经数代不衰,不可小觑。
已故的张老太爷当年连中三元,官至吏部尚书,历任东阁大学士、建极殿大学士,几度入阁,门生故吏遍天下;如今的张老爷一路节节高升,不到四十已官拜三品侍郎,再熬出资历来怕是张家又能出一个阁臣了。
有这样的外祖家撑腰,即使原配张氏已故去多年,崔岑在侯府的地位仍然固若金汤,有他在的时候,其他两个哥儿直如没人看见一般。
沈氏不得不日渐忧虑,有气无力道:“人家或是生得早,或是生得好,就只有咱们岩哥儿是没着落的,将来一份家产打发了出去,连二老爷现今的日子还不如呢。”
这又是一句大实话,连王嬷嬷也想不出什么劝慰的好话来。
崔巍虽轮不到袭爵,但他生得孔武有力,走起路来虎虎生威,崔培抓他最紧最严,自然习得了一身好武艺,这就算有了立身的本事。
将来崔培在军中的人脉都会尽数交与他,他走武将的路子只要能不缺胳膊不少腿的混到老,不愁过得不好,要是再有志气努力些,说不准还能接崔侯爷的班呢。
倒是崔岩这不上不下的确实尴尬,学文的天赋不如大哥,学武的身板又不及二哥,崔侯爷想培养也不知如何下手呀,渐渐也就对他不怎么重视了,只要寻常不惹祸不染上败家子的习性就成。
既然已是这般境况了,王嬷嬷便双手合十,诚心叹道:“也不知道咱们岩哥儿能不能有二老爷的好运气,荫封个小官就好了。”
话音还未落,沈氏就像被锐物刺了似的浑身一抖,牙关咬得微微打颤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一字一顿的恨声道:“凭什么就我的儿子过得最不堪,一个小官小吏就够我们感恩戴德了?”
王嬷嬷吓得目瞪口呆,差点不顾尊卑去捂沈氏的嘴,沈氏一把推开了她,抖着声低声继续道:“我在这个家熬了十几年,谁不拿我与前头两位夫人处处比较?比来比去都是我不如。”
“我这辈子是越不过她们了,也被比够了,怎么到了我的孩子还不肯放过!你听听外头都怎么说的,什么鸟儿下什么蛋,母鸡就是养不出凤凰,可不都是讥讽我们母子呢?”
沈氏盘腿坐起来把脊梁挺得更直了些,王嬷嬷抖抖霍霍的给她递了一杯茶,再三打手势求她收收性子别再说了。
可是沈氏提起这茬就停不下来,挡开茶碗又道:“我这些年当这个家是哪一点没顾好?库银在我手里翻了两倍有余,族中亲戚也都照拂有加,前头的夫人们加起来也没当家几年,为崔家做的事不如我十分之一多,倒头来我的孩子却永远排在别人后面!”
“我攒下的家业再好再多,自己的孩子又多沾不着几分,将来大半都要交到岑哥儿媳妇手里,这叫我怎么心平气和?”沈氏一句赶着一句,将为人继室的困局狠狠说了个痛快。
若沈氏是个家世优渥的,或许还可看得开些,但无奈沈家在京中不过是中等人家,当年她看中侯府富贵,来做了崔培填房的填房,多年心里不平衡累至今日,积重难返也。
王嬷嬷垂下头重重一叹,哀声道:“几个哥儿小的时候还没觉着,如今大了兄弟间才渐渐现出不平了。事已至此,只能…看开些罢。”
沈氏渐渐平静下来抬起头,黑眸潋潋,唇角一扯,笑得十分古怪,声音轻飘飘如晨间薄雾:“你说,要是…要是没有岑哥儿是不是就……”
“夫人!”王嬷嬷心中一凛,急忙打断,“就是没有岑哥儿,前头还排着巍哥儿呢,您可不能糊涂啊,好歹要想着些二姑娘呀。”
王嬷嬷是病急乱投医了,连沈氏最不在意的小女儿也提出来充充数了,这个时候她倒把日日在沈氏身边服侍的大姑娘崔静仪给剔了出去。
“呵,巍哥儿他嘛……”沈氏不屑的轻轻摇了摇头,忽然话锋一转恢复了常态,自我宽慰道,“我不糊涂,就当我方才什么都没说罢,这个家还得这么过下去。”
王嬷嬷不辨这话的真伪,也不敢松一口气,提起桌上的雀钮执壶,拿出沈氏最喜欢的一只银丝八角杯倒了半杯烫好的甜酒递过去,温声道:“夫人就宽心些罢,食得咸鱼抵得渴,好不容易半辈子都熬过来了。”
崔府虽显贵,但继室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