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殿下既然诚心诚意的道了歉,人家又是从皇宫里出来的贵人,崔氏兄妹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徐鹿卿那家伙虽然平日里是拈花惹草的混人一个,但方才确实也没跟着瞎起哄,只是糊里糊涂的被推出来挡枪的,崔巍纵有天大的火也不好对着他发。
崔柔仪见状又拉了拉二哥的袖子,小声道:“二哥,咱们走罢,我还想去给母亲挑盏灯笼带回去呢。”
她虽然不明白沈氏为什么要跟她这个亲闺女别苗头,但为了两个兄长的小命,还是早些去求和罢,适才只顾拉着二哥躲着灯火了,现下去买也还来得及。
“你又没错,为何……”崔巍急急说了半句,扭头瞄见那两个外人还在,终究家丑不可外扬,便止住了话头。
他正要拱拱手领着崔柔仪告辞,两边散了开去也好各自玩乐,免得这么不尴不尬的干站着吹风。
徐鹿卿也在军营里混过几日,功夫不浅耳朵也尖,抢在崔巍之前道:“这寻常小摊上能有什么稀罕的花灯,都是些纸糊的玩意儿,风吹吹就坏了。”
“我这里倒有一盏是适才从长公主家摆出的义摊上买来的,或还能入得了眼,就当替殿下给崔姑娘赔罪了。”
他说得轻缓有礼,一点不叫人心生抗拒,眼睛里好似拢着清和的月泽,点点笑意从中流露出来,一片光华流转。
上元夜有些达官显贵人家会在门前摆出一个小摊,将自家多余的的花灯等奇巧小物拿出来贱卖,所得财资用于接济城中贫户过冬,以博个怜贫惜弱的好名声。
这事崔巍也是知晓的,不疑有他。
然而让妹妹贸贸然收受外男的东西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他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
“这就不必破费了,殿下又不是故意的,况且也无人受伤,两下里解释一番也就过了,怎好再收东西?”
崔巍耐着性子同他们客套,徐鹿卿却是个真大方的,一招手唤来了小厮,略弯着腰摆足了姿态,奉上一盏晶莹剔透的琉璃绣球灯。
崔巍暗暗抹了一把额角的汗,直叹好家伙,果然是在欢场上拔得头筹的一等人物,瞧这面子功夫做的。
崔柔仪越过二哥宽阔的后背,小心的看了一眼那盏灯,竟是琉璃圆球罩,赤金莲花顶,乌木如意柄,五彩铜钱络,圆润可爱,小巧精致。
嗯,的确不是凡物,说是从长公主府里流出来的也可信。
崔柔仪不是没见识的贪财之人,面上不露分毫异色,又不着痕迹的往崔巍背后退了两步。
她知道这东西从声名狼藉的徐家哥儿手里递出来,母亲沈氏定不容她沾上一丝半毫,只有落二哥手里才能说得过去。
街上人来人往,已有不少人偷偷瞟着这边的动静,这架势崔巍是不接也不行了,干脆双手捧了过来,问道:“不知这灯价值几何?就当是我从贤弟这里买的。”
这会儿崔巍已不再“小子小子”的叫徐鹿卿了,转而客气的称呼起贤弟来了。
徐鹿卿自认是个花钱如流水的败家子,何曾把这点黄白之物放在心上,阔气道:“不值什么,改日崔兄请我顿酒就算平账了。”
“这怎么好……”崔巍转头看了看崔柔仪,那眼神是在问她的意思。
这样的好东西在崔府多一件也不多,少一件也无妨,崔柔仪便无可无不可的眨眨眼睛,只求快些了结了这一段,别被路上往来者看了去多生闲话。
及至这时,在一旁充了半天无关看客的六皇子赵纯才似刚醒神一般,后知后觉他们这推来推去的都是为了周全他六殿下的面子。
便也一片率真的拍了拍胸口,附和道:“这顿酒就算在我的头上,改日必偿。”说着眼神稍稍飘了一下,不知是不是被崔柔仪脖子上的金锁闪着了眼睛。
崔巍是个痛快的性子,一个琉璃灯他崔家还是担得起的,要收便一气儿收了下来,替小妹谢了又谢。
崔柔仪只来得及敛衽福了一礼,忽然背后窜过一道灰影险些将她撞翻在地,她惊魂未定的转了半个圈面向长街,好死不死又一道白影飞奔过来撞她个满怀。
“哎呦……”崔柔仪昏头昏脑的被崔巍从地上扶起来掰直了身子,满怀怨恨的质问那个冒失鬼:“满街照得这么亮堂,你走路也不看么?”
崔巍气得险些要动手,一转头但见眼前人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姑娘,碗口大的拳头生生定在了半空中。
那姑娘面若寒玉,秀丽清冷,头上只有一根纯银的梨花长簪挽着乌黑长发,耳垂上是一对小小的白玉耳坠,在风中轻轻摇曳好似两滴清泪。
从衣着上看,这位姑娘大抵是个极素简的人,不仅不屑于薰泽靓妆,通身连一件奇珍巧饰也没有,身上那件白纱斗篷将她从头罩到脚,简直干净得像一场茫茫大雪,在这披红挂绿的灯会中异常显眼。
崔巍愣在那里一时词穷,崔柔仪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肩膀,自去问道:“你是谁家的?”
那姑娘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