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轻轻放在桌角,不解道:“姑娘,这念的都是什么呀?侯爷那边叫您呢。”
“老爹叫我做什么?”崔柔仪念得脑袋昏昏,索性把书往脑袋上一盖,有气无力的仰躺在大椅上。
“侯爷叫您去帮夫人张罗一二,二老爷一家就快来了。”漱白眉眼弯弯,抿唇笑了笑。
夫人对她们二姑娘有成见,可侯爷还是疼姑娘的,知道姑娘如今一心改正就是插不上手,特意递来了梯子。
崔柔仪一把拿掉脸上的书翻坐起来,一脸喜色。
上午忙完了挑花灯一事后,沈氏不耐烦的就赶她回来,叫她不要添乱。
她如今一心想着如何替沈氏排忧解虑、松快心情,好叫她不要生了那些阴祟的心思,未雨绸缪的引导她悬崖勒马,千万别误入歧途。因而沈氏不喜她在跟前晃悠时,她也不顶撞,只自觉的避开,回头再寻机会接近就是了。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与沈氏不亲近由来已久,修复关系也不是一两日就能办成的。
到底还是老爹好,这又把她给弄了回去。
崔柔仪披上大红斗篷来至饭厅,沈氏正在核对食单,听闻下人通报二姑娘来了头也不抬一下,还是大姐姐崔静仪把她迎了进来。
崔静仪生得一张阔额丰腮的富贵相,说不上娇美但却是夫人们最喜爱的长相,所谓一看就是能旺家的好命格。
她性子沉静不媚俗,说话做事处处周到,又心地宽大从不计较,沈氏偶尔拧巴一下都是她来劝和的。
就比如眼下这次,沈氏故意晾着崔柔仪不理,崔静仪怕场面太难看又引得侯爷不满,便拉着崔柔仪给她找点事做。
想了一圈后,正好三太太佟氏披着一身雪衣从外进来,崔静仪便将闷葫芦母亲托给了崔柔仪照料,小声道:“我母亲来了,妹妹也知道她神思缓滞让人放心不下,就拜托妹妹看顾了。”
这是两下都便宜的安排,佟氏不爱说话但是个极好的听客,崔柔仪亦诙亦谐很能说道,她俩凑个伴儿便都不冷场尴尬了。
崔柔仪暗赞了一回大姐姐之妥帖,转身去接佟氏,热络的替她解下斗篷,又是端茶又是递手炉的,直把佟氏忽悠得晕头晕脑。
在崔柔仪的印象里,三叔母佟氏一直是个柔顺得近乎逆来顺受的人,三从四德的闺训在她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就连亲生女儿崔静仪也做不到她的一半。
其实本朝不比前朝礼法森严,动辄妇德妇容妇功说上几天几夜,女子们一生下来就束手束脚的仿若牢犯似的。
本朝世风活络,多有包容,只要品行不出格,个性上并不很拘着女子,温婉可人的姑娘有,明艳爽利者也不在少数,似佟氏这般迂腐如木偶的才是不多见的。
但得益于与世无争的个性,佟氏与三任长嫂都处得极好,大事小事唯长嫂马首是瞻,从不插手府务,也无半点违逆。
除了这种阖家团圆的年节家宴,平日佟氏几乎不主动到人前来,总是不声不响的窝在府内一角,仿佛府里多她一个人与少她一个人都没什么分别。
精明算计的二太太纪氏爱挑软柿子捏,时常有意挤兑她,她也不恼,依旧照单全收,还会低眉顺眼的回一句:“二嫂说的是,弟媳都记下了。”
三老爷常年在道观里带发修行,佟氏就在家里陪着念经,一天足足要念上四五个时辰,分明才三十出头的年纪,硬是熬出了好几缕白发,崔柔仪看着都心惊。
不知道是不是念经念多了的缘故,佟氏一说起话来,嘴咧就得像莲花一样:“柔丫头你快坐,这些都让丫鬟来就好。适才我娘家送了些花灯来,我便叫漱白带了一盏回去给你玩,可看见了?”
“哟,还没谢过叔母给的兔儿灯呢,我都舍不得带出来,怕给碰坏了。”
崔柔仪努力堆出一脸灿笑,心下细细盘算着:三叔母整日吃斋念佛一心向善,几乎是半个出家人了,大哥落水、二哥被诬陷等等事端应与她毫无干系的。
这么一想,崔柔仪对佟氏更亲近了,甚至在想要是沈氏也能被佟氏带着信重佛祖,不做那些亏心事就好了,她也就不用成天热脸贴着冷屁股,花费大力气意图把沈氏拉回正道上来了。
崔柔仪还来不及坐下,门外婆子就来报:“夫人,二老爷一家已在门前下轿了。”
沈氏这才肯从食单上移开眼,吩咐单妈妈道:“去把侯爷抬出来罢,要小心些。”那口气显然还没消气。
又对两姐妹道:“两个丫头随我来。”
这回沈氏并没独独撂下崔柔仪,崔柔仪也没傻头傻脑的瞎高兴,她敏锐的猜测到这是因为二叔母纪氏要来了。
那可是个面热心冷又爱说怪话的人,又一贯嫉妒沈氏和她差不多出身却能捡漏做侯府主母,逮着机会就要大做文章,沈氏这么爱面子才不肯让她看母女不和的笑话。
侯府今夜内外装扮一新,各色花灯挂了满树,二老爷崔均一家四口一路走一路看,惊觉所见的花灯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