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声道:“有时候我在想,我究竟是不是做错了?虽然终于让我的岩儿袭了爵,但阖府过得还不如咱们从前看不上的那些根基浅薄的人家。”
“你说,岩儿和柔仪若知晓了会不会怪我?”
沈氏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自感支撑着她一步步走到今日的信念正在动摇,又连忙吐出最后一句:“咱们只是…只是推了一把而已,谁让他们自己命薄。”
王嬷嬷点点头没再接话,灯火昏昏的西稍间随即陷入一片无言的沉闷中。
隔着纱帘看着沈氏脸上那点似有若无的悔意,崔柔仪眼前发黑,只觉一阵刀割般的痛感从心底弥漫上来,顷刻间翻滚着传遍四肢,全身的筋骨都似在搐动,只能勉强靠在碧纱橱上支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
“怎么会呢?母亲素有贤名,待大哥二哥又亲厚……”崔柔仪喉咙一阵阵发紧,惊骇之下差点呛咳出声。
她拼命掐着胳膊才让思绪清明了些,冷静片刻又后知后觉的想到:崔家这一连串的大小祸事,仅凭母亲一人是无法全部做成的。
如母亲所言,她是顺水推舟,是见死不救,但不是动刀子的罪魁祸首。
那究竟是谁要害他们安阳侯府?
崔柔仪脑袋嗡嗡作响,烦乱的思绪如同附生在心头的菟丝子,悄无声息的长出了细细密密的藤蔓,带着微微刺痛爬满全身,一层又一层的将她紧紧缠绕成一个虫茧,几乎透不过气来。
及至这时,她才深感懊悔。
父兄在世时,她过惯了太平日子,大事小情一概不过问,一心只做个娇小姐。
长年累月下来失了谨慎、失了机敏,百尺朱楼就这么坍塌在眼前竟无可奈何。
今夜无意撞翻的真相如同迟来的利箭,在照不进光的角落里蛰伏多年,此刻毫不留情的自四面八方齐齐射出,每一箭都正中崔柔仪的心口——
她清楚的听见,心里的某处像小佛堂上供奉的琉璃盏一样,四分五裂的碎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