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2 / 3)

“如今连姑娘们身边的人都裁撤了不少,不知哪天就轮到我们被放出府自谋生路了。”

“我们横竖到哪儿都是做活儿罢了,姑娘们可是千娇万宠着长大的,现下落得人人都可啄一口的境地,不知受不受得了。”丫鬟们越说越过分,竟背地里阴阳怪气起来。

“嘶,小心你们的舌头!”一个年长些的丫鬟轻声呵斥,打断了崔柔仪的胡思乱想,朝那几个嚼舌的小丫鬟道,“早些睡罢,府里再怎么样也还有太夫人顶着呢,轮不着咱们操心。”

小丫鬟们不敢顶嘴,只小声的嘟囔了几句便纷纷歇下了,下房里外一时再无声响。

崔柔仪从不曾受过这般挤兑挖苦,怔神过后心下一片感伤:从前崔家兴盛时,下人们是从不敢背后嚼舌头的,满京城谁不捧着敬着安阳侯府,如今父兄一去……

她绝望的闭了闭眼。

三哥崔岩袭了爵,母亲沈氏都已成了太夫人了,然而侯府眼下的境遇竟还不如爹和大哥二哥在世时的十分之一。

家世陡然败落至此,本是过惯了穿金戴银、山珍海味的富贵日子,现在一再俭省用度还是不够填窟窿的,真可叹人世无常。

崔柔仪闷闷的想着,仰头抹了把眼泪,白涔涔的月光洒落进她的眼眸里,碎成了一粒一粒半融的香雪,而后被沉重的墨色慢慢吞噬,像她一片漆黑的前路一般,再无半点光亮。

在夜风里吹了半晌后,头脑渐渐冷静下来,总算想起还要去找母亲,崔柔仪连忙动了动僵硬的腿脚,挪到了主屋门前。

她伸手正欲叩门,哪知门只是虚掩着,脚下鬼使神差的多走了一步便直接推门入了屋前的抱厦。

毫无防备的踉跄几步后,崔柔仪小心的打量了一下屋内。

她原只想来寻母亲说说话,并不想惊动太多人。

好在抱厦里的嬷嬷丫鬟不似从前勤勉,分不清今夜该谁值夜,正都在小榻上呼呼大睡,连抱厦里多了个人也并未惊醒。

崔柔仪松了一口气,这正是母女俩单独说话的好时机。

她轻手轻脚的往内房摸去,却隐约瞧见西梢间里忽然点起了一盏昏黄的暗灯,脚步随之移动。

不安跳动的烛光把一个佝偻的人影拉得极长,隔着碧纱橱上垂下的薄薄纱帘,崔柔仪认出了手持烛台的正是沈氏的乳母王嬷嬷。

王嬷嬷肩头披着一件半新不旧的素面褂子,就近拣了个小杌子坐在沈氏床下,随手将烛台搁置一旁,仰头问道:“大事都已了了,太夫人还有什么不放心的?都这个时辰了还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沈氏闻声撩起床帏的一角,露出一张神色淡淡的脸,鬓角冒出的几根白发不经意间透露出一丝倦意,但看起来精神头儿还算好。

她半支起身子歪靠着软塌塌的大迎枕,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浑浊的轻笑:“岩哥儿才袭了爵,里里外外要料理的事还多着呢,哪里叫人放心得下。”

“如今好不容易夙愿得偿,更该多加保养,左不过侯府仍旧攥在您的手里,谁还敢越过您去不成?不然若是累垮了,反倒白费这么多年的苦心了。”王嬷嬷堆着一脸灿笑奉承得极轻巧。

一帘之外的崔柔仪只觉惊雷贯耳,傻傻的默声跟念着:“多年的…苦心?”这可不像什么好词。

此刻她宁可生得蠢笨些,笨得听不懂王嬷嬷的弦外之音才好,偏她生得这样聪慧,稍经点拨心中便有了一个骇人的猜想。

沈氏凉凉的嗓音自里间传来,又给这隐秘的猜想狠狠添上了一锤:“说苦心也算不上,谁叫老大他运道不好,竟着了一个黄毛小丫头的道儿。我不过是从中推了一把,叫他娶了那破落户做正头娘子罢了,他就想不开,日日去前院的湖边散心,总归有一日要不慎失足的。”

王嬷嬷忙往外间张望了一下,鬼鬼祟祟的压低声音道:“那日下人们都在后院听您的训,救得不及时也怪不得谁,都是岑大爷身子骨太弱了。”

“老二那愣头小子就好对付多了,不用人打发就自己远远的跑到边疆去了。”沈氏语调悠悠,嘲讽的扬了扬眉毛,“离了老侯爷的庇护,他那性子得罪的人数都数不清,都不消我背地里做什么,放任他自己扑腾了两下就没了。”

“得亏宫里那两位斗得厉害,巍二爷又行事乖张,自然成了人家的眼中钉,不除不快。怨不得咱们见死不救,府里的银子得留着用来保爵位呢,哪能用在必死之人身上。”王嬷嬷替沈氏拢了拢膝头的薄被,又道:“好在这风口浪尖上谁也不敢大动干戈,您散尽家财、到处奔走才没连累了侯府被夺爵。”

沈氏低头只笑不语,王嬷嬷起身放下帐子来劝道:“太夫人早些歇息罢,眼下咱们侯府虽不如从前风光,可到底是您的亲儿子袭了爵,再慢慢挣回来就是了。”

别说沈氏,就是从不过手银钱的崔柔仪也知道这话安慰大于实用,金山银山花了个干净,再往回赚岂是容易的。

沈氏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含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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