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各部族侵扰,掳走的是女子;日子过不下去了,被发卖的还是女子;就连两国之间,也要靠女子和亲,方能换得一夕苟安。
‘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故而我父亲驻守塞北之后,才立志有他守疆护土一日,绝不叫大邺的公主,再自襄武城出关和亲。”
纪云熙倏地站了起来,神情激动地握住了我的手,“和儿,你去做吧,不管明日结果如何,这条独木桥,我都陪你走到底。”
“嗯嗯嗯。”
一夜无话,第二日不到寅正,我便换好“白鹤绕松”朝服,我从未觉得,这套朝服其实如此好看,‘鹤鸣于九霄,声闻于天’,不知今日,我能否担起这身朝服之重?
九华殿外,晓雾弥漫,晨光熹微,殿内百官,森森林立,庄严肃穆。
我已不是初次上朝慌乱无比的小女官了,今日万钧之重在身,每一步都走的坚定从容,百官见我,顿生警惕。
今日凌越竟也随侍新帝左右,他如今极少上朝的,突然得见,这让原本已经说服自己放松的我,陡然心跳加速。幸而路过纪云熙时,他递过来鼓励肯定的眼神,我只能尽力平复心情。
“微臣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我跪伏于地,高呼万岁,只有礼仪做足,才能有底气辩论。
“平身。”
“谢圣上。”我起身,孤身立于百官之前。
“诸位爱卿,朕今日宣召沈卿前来,就是想一同探讨推行女学之事。
先帝仁德,仙去之前,特下旨将女学定为国策,然实施一年之久,收效甚微。
日前,沈爱卿上奏,提出可行之法。沈尚书,你来说说吧。”
“是,微臣遵旨。回圣上,臣走访了京都和邻近州县,又查询了九州四海,发现各地推行女学,存在颇多阻碍。
以臣浅薄之见认为,推行女学非一日之功,与其一下子全面铺开,空耗银钱和人手,却收效甚微。不如将所有财力、物力和人力集中起来,先在京都和江南各设几所女学书院,广收各地女子教育之,待到有了成效,再逐步推广各州。”
我话音刚落,礼部尚书吴一言就急不可耐地跳出来职责。
“礼之不复也……礼不复也呀!众所周知,女官出嫁,一应官阶自然收回,一介布衣妇人,跑到这尊崇的朝堂插手朝政,真乃天大的笑话!”
我还没来得及反驳,新帝先行回应,“沈尚书官阶品秩,是朕念及皇后新掌四司六局尚有诸多不熟悉之初,还需沈爱卿协助,故特意保留的。更何况,她有二品“女师”之衔,这朝堂,如何来不得?”
“圣上,这是乱了祖宗礼法呀!”
新帝顿时拉下了脸,阴冷的说道“吴爱卿慎言,今日是商议女学之事,与此无关的不必再讲。”
“敢问沈尚书,若广开女学之路,是否要我等之后与女子并立朝堂?”勇威将军洪厚响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立马回头作揖,以示尊重。
“将军今日不已经跟女子并立朝堂了吗?一人和百人,有何区别?”
“自然有差别,沈尚书只听命于圣上,并无权驱使我等。若他日广开女子入仕之路,岂非有了上下级之差?难道叫我等堂堂七尺男儿,任由一介女流呼来喝去?”
“将军此言差矣,‘入山问樵,入水问渔’,若有武艺兵法皆高于将军者,是否也能叫其领兵作战,守土护国呢?
况且女子领兵作战,古往今来皆有之,远有妣辛氏替夫征战四方;近有昭翎公主,随高祖开辟大邺王朝。由此可见,女子亦能提枪上马定乾坤。”
勇威将军人如其名,威猛有余,诗书不足,悻悻地退回原位。
“沈尚书博古通今,倒叫我等汗颜呐。只是,在下掌管朝廷财政,不得不多说一句,这开办学女学堂之事一旦铺开,只怕国库不堪其负啊!”
户部尚书乾之问此言一出,我心里深深翻了个白眼。
天下久无大战,先帝励精图治,国库不说充盈,也是积蓄深厚。新帝即位后,虽说免去了不少赋税,但皇皇大邺,绝不可能因为开几间女学堂就入不敷出、难以为继了。
纵然心中不悦,但表面还是十二分的敬重,谦卑行礼,然后才从容不迫地应答。
“乾大人职责所在,考虑的极是。下官有一策,或可纾解开办女学的廪费资金。”
“愿闻其详。”
“以商养学。”
我此言一出,下面一片哗然。
“士农工商,怎可将圣贤经书与行商坐贾相提并论。”
“就是,简直胡闹。”
“乱了乱了,我大邺朝纲,要毁在一介女子之手了。”
“千防万防,这祸乱朝政之女,竟出自一门良将的沈氏。沈大将军,你可要阻止令妹胡来呀!”
文武百官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甚至都已经开始跟我大哥吹耳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