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自昨日将关于伏杀之计的情报暗中递出去后,盈幽总有些心神不宁,于是让麻子早早关了酒铺回回春堂,自己一个人留在后院屋内。
她无法确定这份情报是否能够准确地递到相柳手中,也无法确定这份情报是否能够帮助相柳避开这一劫。
玱玹做事谋定而后动,而相柳,盈幽冷眼旁观他这百年间于辰荣军中行事,虽然被骂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但在两军阵前向来不避不惧,每每先于士卒与敌军搏命拼杀。
西炎那些神将多有数千岁,越是灵力强大的高等神族越是惜命,再者西炎内斗不停,没人会选择拼了自己的命去杀一介妖物,毕竟拼了命也没有必杀把握,还不知道是谁捅到那魔头最后一刀。
此消彼长,正是相柳的阳谋。
而且他对于自身实力有着强大自信,再加上辰荣义军将强兵弱,他一个人的伤能换来许多人的命,这笔交易划算得很。
他大概觉得自己扛了便好。
按照这样的路数,盈幽猜测相柳很有可能明知是陷阱,还是要将计就计着以身犯险,以最简单的方式将躲在暗处的敌人诱出来。
可这样的方式真的简单吗?
盈幽无法赞同,也无法理解。但她要他活。
所以,仅仅稍作犹豫,她就将容貌变换化作了一名蒙面的黑衣女子,趁着夜色赶往了玱玹设伏之地。
不过盈幽也担心玱玹或者玱玹手下认出自己,只准备隐在暗处随时接应相柳,除非相柳陷入必死之局。
所幸九命相柳不愧是九命相柳。
明明玱玹派来设伏的诸多死士已经依照计策将他困在了事先准备的法阵中,他仍然不慌不忙,脸色更是变也没变,还有心思冷冷地打量起法阵,即使是被法阵所施展出的力量压制到单膝着地。
死士见相柳似乎无从反抗,便觉得今晚事毕功成,更加全力催动起法阵,要活捉了阵中令西炎王困扰多年的大妖。
可是可能吗?
若这般轻易,九命相柳也不会越过洪江,多年屹立于黑市那张价值最高的悬赏令上,至今无人动摇。
当相柳确认这些死士的手段也不过如此后,之前动也未动武器的他终于在手中凝聚出一把银色弯刀。
弯刀被灵力驱动飞出,第一刀击中控制法阵节点的死士,致使法阵运转缺了一角,出现破绽;接着飞身跃起,将全身灵力灌注刀中,没有丝毫的花招,仅用一刀将法阵强行破开,更令布阵者等全受到了反噬。
等相柳重新站起,夜下林间也只剩下他一个人站着了,那些死士非死即伤,全都倒在了地上。
这还没完。
就在刚刚被法阵压制到吐了一口血时,相柳敏锐地察觉到头顶树上还有另一股隐蔽杀意,因此刚将包围他的死士全部击倒,又果断地纵身而上,一刀刺向那人藏身之处。
刚刚放下心也放下弓箭的盈幽差点气得想杀人。
只得顺势往后躲开突袭,手中那把随处可以买到的弓却被相柳刀上的灵力毁了,落在树下发出一声轻响。
还好相柳不瞎也不傻。
对上眼前黑衣蒙面杀手的眼神,再嗅出熟悉气味,他微微一愣就将刀收回。随后返身落地,给那些死士一人补上了一刀,反正他已经从中窥到了幕后之人的痕迹,留着他们并没有用。
等补完刀,不再看树上一眼,而是飞身踏出,向反方向掠去。
只是强行破阵大抵令相柳伤得极重,才出了中伏之地没多远,他人就不受控制地晃了晃,从空中落在了一旁的树下闭眼休憩,但没有立即运功疗伤。
月影婆娑,风随影动。
有幽幽暗香随风而至,一人追月色而来,来至他面前,取出一张丝帕,为他轻柔拭去唇边血渍。
就如多年之前那样。
相柳也如当初那样没有睁开眼,倚坐在树下,看似虚弱无力。
耳边听到来人说道:“别人叫你九命相柳,你就真以为自己有九条命?”
相柳闭着眼:“我本就有九条命。”
“哦,军师大人厉害。”她蹲下来,凑近,身上幽香争先恐后地侵入属于他的领域,又问:“军师大人如此厉害,为何不敢睁眼看我?”
相柳冷笑。
猛地睁开眼,冰蓝面具后露出一双赤红妖瞳,齿间獠牙也冒出了尖。
哪知盈幽根本没被吓退,反倒饶有兴致地看看,还趁着相柳此刻受伤虚弱,堂而皇之地伸出右手捏住他下巴,微微施力迫使他仰起头。
她蒙着面,口中说道:“这双眼睛生得好,倒有些像我家那位油嘴滑舌、惯爱出门浪荡的哥哥。”
此刻银发白衣的相柳与盈幽之前见过的防风邶或者黑衣杀手都不大相似。
仍旧俊美,但在银发白衣和冰蓝面具的加持下,眼前的大妖显得俊美到妖异,也干净到妖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