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梁之战落下帷幕时,在华夏大陆之西南,南沙诸国与蜀国的战争仍如火如荼、胶着难分。
继靖州后,南沙诸国又攻占了鲁定、赤水两座主城,蜀国七座主城,已失其三。夜幽王割据蜀国半壁江山,自立为王,并将自己的名号作为国号,是为“夜幽国”。
夜幽国与蜀国皆是小国,其战争之规模及影响自然远不及晋国与梁国这两个大国之间的对决。
但夜幽王此人实在太具话题性,街头巷尾,莫不议论,想不听到都难。回曲淄的路上,关于夜幽王的故事,我在各城听过的加起来,林林总总不下十个版本,委实热闹至极,风靡程度,更甚于晋灭梁大战。
除此之外,我还偶然听到有人议论一事:燕王新封一位女官,官职为“御师”,“御师”之衔,从所未有,顾名思义,帝王之师。传闻这位女官是个来历神秘的妙龄少女,名唤“不怜”,她身边跟着一位武功高绝的白衣少年,名唤“云岫”。
我猜想,这位女官不是旁人,正是非悯。可燕王为何以非悯为师?他堂堂一国君王,难不成想学炼毒?这未免太过可笑。我思来想去,唯丹镬之说解释得通。
姬举辛崇尚神仙道。单举一例:端木煜发迹前,曾在各国游说,推介自己的治世学说,屡遭碰壁,落魄潦倒。山穷水尽之时,他拜东临君为师,至蓬莱修学数载,归来不久,便得到了姬举辛的重用,至此方得翻身、一展抱负。
燕国有如今之强盛,端木煜实功不可没,但若非借了神仙道的光,他也决难被姬举辛启用。
非悯若藉炼丹之名,确有可能在姬举辛手中讨得高官厚禄。
还都前夕,高佐送来一把弓,弓长四尺五寸,弓身以竹木、牛角、青铜等材料制成,箭枝填装入机关,以转轴控制张弦。我试了一试,此弓最大射程有八|九十丈,只是填装箭枝的过程非常麻烦,放一支箭耗费的时间大约是三十丈射程的军用弓的四、五倍。
优点显著,缺点致命,这特性意味着:对于能精准命中七十丈外目标的射手而言,此弓将是惊世神物;对于能力平平的射手而言,此弓与废物无异,尚不如寻常的弓堪用。
换言之,它是神物还是废物,不在于它,而在于我。
我在弓身内侧刻下“吴铭”二字,为它命名“吴铭”。
我握着它,立下誓言:吴铭,终有一日,我会成为配得上你的射手。到了那时,我会坦坦荡荡地说一句,吾之弓,曰吴铭。
是日,至邱城,晋王传诏,令停军于平郊,越日还都。
翌日,刘恕服裘未冕,乘坐王辇,行往东郊。
与楚国的朝服不同,晋国的朝服循周礼、遵古制,贵以质朴,无有纹饰。
刘恕今日所穿朝服,以黑羊皮制成,配朱黄色下裳,所谓“玄衣纁裳”,正合“天地玄黄”。裘服在朝服中规格最高,玄黄在裘服中规格最高。因此,纁玄裘服只会出现在最隆重的场合,譬如:册立、即立、祭天。
至曲淄东郊,两侧障行帷,夹道设祭坛,使者、礼官当于道前,巫祝、耆老立于坛上。
待刘恕下车舆,礼官一齐赞唱,巫祝一齐祭舞,使者排成两列,在前引路。仪仗队伍行出百丈,至曲淄东门,文武官员依照品阶侍立门外,文官向西而立,武官向东而立。
我和刘恕的众侍从在一处,被司礼官带到官员队列之后站定观礼。
梅轻雪乃九卿之首,站在文官队列前方,刘恕行经他面前时,脚步略微一顿,匆匆照面之隙,二人目光交汇,两厢皆是一笑。
晋王、君夫人俱着朝服出东门,亲卫军首领、常侍官紧随其后,众常侍手捧诏书、冠冕、册典、玺缓等物,依序跟随在后。
父子相见,刘恕跪地而拜,道:“参见大王,参见君夫人。”
晋王上前,抚着刘恕肩膀,情难自禁,双目泛红,万千感慨,唯付一声:“吾儿啊……”
君夫人一手搀晋王,一手扶刘恕,和蔼慈祥地道:“好孩儿,快平身。”
待刘恕起身,晋王肃容道:“宣诏。”
晋王令下,司仪官引刘恕至于左侧,向北而立。
常侍官从常侍手中接过诏书,端于身前。大良造行出队列,躬身而前,捧过诏书,至于右侧,向东侍立,宣读诏书。
“王诏曰,自寡人钦承丕绪以来,代天理物,抚育黔黎,夙兴夜寐,弗敢怠逸。君继天立极,建立元良,国之大事。今亟宜立储,隆固国本,匡正社稷。王子姒仲禹,懋德厚重,丕基克荷,立为太子,谨告天下。特明申布,咸使知之。”
宣诏毕,常侍官上前,依礼为刘恕加冠、读册、授玺。
刘恕戴上冠冕,接过印玺,三拜稽首。
常侍官高声道:“授玺礼成——”
乐声起,祭祀方始,赞礼官念唱祭文,以使立太子之旨意上达天听,布告于天地、宗庙、社稷。
我悄悄抬眸打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