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阿福滴奶未进,咽进去的全混着血吐了出来,葳蕤看得眼泪直掉,时不时用袖子抹眼睛。我见状更是心烦意乱,冷声道:“哭什么?阿福还没死呢!去传医倌来。”
医倌来后,我把温衡给阿福排血放水的法子大致与他说了,他却死活不敢下手。我知阿福眼下性命垂危,他怕阿福死在他手上,担了罪名,顿觉他无比自私,身为医者,见死不救,怎么看他都面目丑恶,心生厌憎,咬牙切齿地骂道:“没用的东西,我来!”
我抓着尖口铜管,在阿福肚腹上摸了摸,寻了位置扎进去,阿福登时抽搐起来,嘶声嚎哭,哭得几下,便痛厥了过去,片刻后又疼醒,大哭不已。
门突然“咚咚咚”地响了起来,葳蕤出去看了看,回道:“绵绵在撞门。”
绵绵是给阿福供奶的母羊,“绵绵”之名是我所取。
我见抽不出水来,拔出铜管,换了支干净的铜管,又扎了一次,道:“由它去罢。”这次虽抽出了水,但只片刻,流出来的便成了鲜红的血,我立时拔去铜管,手忙脚乱地给她包扎止血。
阿福一宿不能成眠,哭泣不止。
次日,阿福依然间断吐血,一时吐乌血,一时吐鲜血。
我拿着铜管,比划了半天,蓦地抬头,见她正无声凝噎着,霎时心如刀割,扔了铜管,将她抱起,紧紧搂在怀中,自责道:“我在做甚么,我到底在做甚么……”
阿福偎进我怀里,脸朝里在我胸前蹭了蹭,下意识地砸了咂嘴,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没睡多久,忽地惊醒,嚎啕大哭,绵绵闻得动静,又来撞门。
我对葳蕤道:“把绵绵牵进来。”
葳蕤牵了绵绵进屋,却只远远地站着,并不靠近,我让他把绵绵牵到跟前来,他迟疑道:“绵绵毕竟是牲畜,万一……”
我摇头道:“不打紧。”
葳蕤依言将绵绵牵至近前,我伸手摸了摸它,它竟不怕我,反而主动走近我,立在我身旁,伸出舌头,舔了舔阿福的脸,又舔了舔阿福的脖颈和小手,动作温柔,神情专注。
阿福哭了几嗓子,浑浑噩噩再度昏睡。绵绵舔了阿福半晌,见她不动,便用头轻轻地顶了顶她的头,咩咩地叫着,似乎想唤阿福起来吃奶。
葳蕤见此情景,背过身去,掩面而泣。
我睁着干涸的眸子,明明想哭,又哭不出来,吩咐道:“葳蕤,把绵绵牵走,牵远一些。”
葳蕤牵绵绵走时,它步步回头,满眼不舍,不愿离去。
葳蕤牵走绵绵后,我又吩咐道:“李大人,你也出去罢,我和阿福呆会儿。”
李荃“嗯”了一声,走了出去,反手带上了门。
阿福睡得极不安稳,过得片刻,抽抽噎噎地醒来,越哭越大声,脸儿惨白,嘴儿乌青,攥紧拳头,乱蹬着腿,挣扎大闹。
我解开衣襟,袒露双乳,捏住一只乳|房,喂到了她嘴边,阿福止了哭泣,近乎本能地噙住乳|头,含在嘴里,拼命地吮了起来,用力之大,竟教我疼得一哆嗦。
阿福吃着吃着,又吐了血,血泼在了我胸口上,被她自己吸吮入腹,她已分不清血水和乳汁的区别,以为吃到了乳汁,嘬得更卖力了。
我拍着她,轻哼歌谣,如往常每个宁静的夜晚,哄她入睡。
阿福蓦然松开嘴,睁着清澈如水的黑眸望向我,咧开小嘴,露出两排尚未长出牙齿的肉色牙床子,灿然一笑。
这一笑有多么明媚,映在那张染血的稚嫩小脸上,就有多么令人心碎。
“阿福,别离开阿娘,好么?”
我将手伸到她面前,她吃力地举起胳膊,抓住我的食指,高兴地摇了摇。
“说好了,你不许耍赖。”
我将她肉乎乎、软绵绵的小手包覆在手心里,紧紧握住。
阿福转过脸,寻到乳|头,继续吮食。我低头看着她,不忍眨一下眼。
我第一次哺乳,这份感觉竟是如此奇妙,宛如一场神圣的仪式,将母与子连结在一起,骨肉连着骨肉,心灵连着心灵。
纵然没有血缘关系,可这一刻,阿福就是我的孩子,我就是阿福的娘亲。
倘若这一刻,能绵延到永恒,该有多好,该有多好……
乍然响起的开门声和脚步声打破了平静,李荃守在外面,能放进来的人,自然只会是他。
我连头都没抬,仍凝视着阿福,吝于分人一眼。
他也不说话、不动作,安安静静地站在门口处。
直到阿福心满意足地睡去,我才将她放下,合上衣衫,下地行礼,未生丝毫羞窘,坦然自若地道:“公子。”
刘恕这时才走了过来,站在床榻旁,道:“没有旁人时,不必对我行礼。”
我站起了身,垂首而立。
刘恕见阿福脸上有血污,涤了帕子,小心而仔细地给她擦干净。他一言不发地看了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