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人也格外有精神,比往日活络得多,我心里不由为她欢欣。
四人同桌,气氛正好,不过分闹,不过分静,叙得了话,下得了酒。
我已有许久未曾酣饮,此时闻到酒味,馋虫大动,纷乱心绪俱佐了酒,三杯下肚,顿觉心中畅快不少。
温衡陪了三杯,面色已见红,妖娆堪比桃花,美艳不可方物,放软了语气,颇有讨饶之意:“你这等酒量,今日怕是无人能陪得了你。”
我被温衡一句马屁拍得膨胀起来,豪迈地道:“怕什么?你们一起上,来!”
还未开战,温衡这个好好师傅已护起了犊:“初一有伤在身,不能多饮。”
我玩笑般挖苦道:“你方才说要尽兴尽欢,眼下又拦着初一,不教她喝,这算什么?”
温衡面色更红了一分,忽有一人出声解围:“孤陪你喝。”
温衡望向声音来处,扶桌而起,行礼道:“参见公子。”
刘恕身着朝服,踏步行来时,头顶珠玉摇曳,腰间环佩叮当,王者之威仪,浑然而成。
初一起身行礼,我正待站起时,刘恕道:“免礼。”
大吉祥疾走而前,躬身道:“祭祀礼已毕,请公子更衣。”
刘恕点了点头,大吉祥带着几名内侍,引他入福寿殿。温衡加了张方桌,摆了副碗筷。刘恕出来时,已换了常服。他径自在新加的方桌前盘膝坐下,大吉祥上前,欲查验饮食,他摆了摆手,道:“除李荃外,其余人都回东宫去罢。”一众侍从即躬身而退。
待众人退下,刘恕又道:“李荃,你自取副食具,添些饭菜去吃。”
李荃道了声“多谢公子”,拿了碗筷,添了饭菜,坐在一旁自食。
我一腔百结愁绪本已抛诸脑后,可他一来,顷刻反噬,只觉比先前更乱、更烦、更忧,几难自持。
刘恕吃了些肉垫腹,问道:“你想怎么玩?诗赋燕射,孤皆奉陪。”
我打了个激灵,本能地道:“跟你比文武,我岂有活路?”
温衡倾过身来,附耳劝道:“公子酒量深不见底,从未醉过,你——”
刘恕瞥了温衡一眼:“孤带了些牛肉回来,你去切了下锅。”他支走了援兵,再看向我,道:“规则你来定。”
我这只蠢鸭子不用人赶,自己跳上了架子,眼下只得硬着头皮往火坑里跳:“我要跟你划拳。”
刘恕不明划拳玩法,我与他说了口令和规则后,玩了两圈,他便熟稔。几轮下来,双方各有输赢,酒壶也空了一半,澄阳公主起身将酒壶灌满。
温衡切了牛肉端来,几大块牛肉下肚,身子热腾起来,顿觉有使不完的劲儿,我嗓门更大,气势更足,划起拳来,吆五喝六。
刘恕也兴致大起,与我玩得不亦乐乎。
初一借口困倦离席,临行前,斟满一杯酒,道:“师父,公主……”她似乎有话想说,可酝酿了许久,只吐出两个字:“祝安。”饮罢酒,她看了温衡一眼,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而去。
我和刘恕越喝越酣畅,酒器从樽换成盏,再从盏换成耳杯,喝到后面,两个来回,便是一壶酒。
桂花露酒味道甘冽,极易入口,不知不觉便灌了许多,得到后来,我也不知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有一瞬清醒时,我倏然想起还有旁人在场,回头却只见温衡,不由奇道:“公主和初一呢?”
温衡道:“初一乏了,回屋睡了,公主说要跳舞,去换衣裳了。”
正说话时,澄阳公主抱着一面手鼓,裹着披风走了出来。
我拍了拍刘恕的肩膀:“公主,咱们待会儿再战,先来看桓之跳舞。”
澄阳公主行至院落正中的空地上,面色微红,轻启朱唇:“此舞传自狄戎部落,我不知其名,只见过一次,心甚爱之,碍于世人眼光,一直没胆量跳。”她顿了一顿,自语般轻声道:“我这一生,做过的、经历的惊世骇俗之事,也不少这一桩了。”
她解开脖间系带,披风自肩头滑落在地,所有人皆倒抽一口冷气。
舞衣只两片布料,一片遮着胸脯,一片遮着腰臀,露出一具白玉雕成的美妙胴体,雪白的藕臂、隐约的峰沟、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双腿,无不抓人眼球。
我身为女子,尚屏息凝神,目瞪口呆,看得挪不开眼。
大抵我的目光太过火辣,澄阳公主看向我,微挑了眉梢,微微一笑。
她向来没有架子,温柔可亲,与她相处,时常会教人忘了她是个公主。
可此刻的她,嫣然浅笑间,倾世容颜似昙花夜放,极美、极淡、极艳、极冷,宛如九天神女,遥不可及,高不可攀。
我忽地明白了:她是一个真正的、高贵到了骨子里的公主,这世界往她身上泼了多少脏水,依然无法折损这份高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