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想,若我动作快一点,哪怕快一日两日,或许结果会不一样。我怨自己,甚至怨东临君,他帮了我,我还是忍不住怨他。我知道不对,可就是……”
小树问道:“因为他是楚国人么?”
我茫然地道:“我不知道,黎砚受苦受难时,我还和他在卿卿我我,纠缠不分,我想到这些,便很难受,觉得是我、我们耽误了他,我……”
“姑姑,你尽力了,我看得到,莫怨自己。”小树顿了顿,“结果也不算太坏。你那时不是说,只要他活着,就好么?”
可他活着,我又要他安康,他若安康,我又要祈求别的了。
“姑姑,我从前羡慕你,自由自在,说走便走,后来又羡慕东临君,位高权重,想办什么事都容易。如今看来,他也不轻松,只是我们的烦恼,对他来说不是烦恼,而他的烦恼,我们却想象不出。我觉得……你该看开一些。”
我想到昨日在王宫中,他对我说的那句“我已尽力了”,心下一酸。
“还有那些被黎砚杀害的人,他们的亲人,也该同你一样难过,你有东临君庇佑,已极其幸运,而他们的公平和正义又有谁能伸张?”
我被小树的话刺到了,转头瞪向他:“你就是这么安慰人的?”
小树道:“我只是作为局外人说句实话。姑姑,你再这样……可就矫情啦!”
我拧住他的耳朵:“你这小鬼,竟敢这么跟我说话,无法无天啦?”
小树甩开我的手,捂住耳朵,对我全无畏惧,笑道:“还不都是你惯的?”
我又气又笑:“你这臭小鬼,我倒小看你了!”
小树道:“主人若想听好话,小人也可说与主人。”
我白他一眼:“不想听。”
我闭上眼,竟觉心里好受许多,头一沉,便昏昏入睡。
醒来时,已是深夜。
我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疏园中,躺在主人的床上,小树坐在一旁,面前摆着一只香炉。
“这便醒了?”小树惊讶地道,说着拿起香炉,拧着眉头看了又看,又凑近鼻端闻了闻,怪道,“咦,这安神香怎的不管用?”
我奇道:“什么香?”
小树道:“安神香和驱蚊香,我还以为能让姑姑一觉睡到天明呢!”
我心中一暖:“小树——”
小树笑着打断我的话:“莫谢我,不是我。饿了罢?我去给你拿点吃食。”
小树站起身,我瞥见他腰间坠着一只小巧精致的香囊,知他从不佩戴饰物,见之奇怪,问道:“这香囊哪来的?”
小树脸一红:“安儿缝的,里面装着艾叶、紫苏、丁香、藿香、薄荷、陈皮,有驱蚊辟邪之效,改日我让她给姑姑也缝一个,郢都蚊蝇甚多……”
我调笑道:“快别了,给我缝算什么?岂不误了人家的小女儿心思?”
“姑姑!”小树又羞又恼,跺脚嗔道,“莫要胡说八道!”
我朗声而笑,但觉清风骀荡,一缕阳光不知不觉划破阴霾,洒进心房。
我坐在黎砚身旁,轻声哼着歌谣,只开口唱了一句,门外便传来箫声,我顿了顿,箫声也顿了顿,我继续唱时,箫声亦响起,像为我伴奏一般。
我唱了一首又一首的歌,他吹了一首又一首的曲。
没有交流,没有对话,却胜过了千言万语,默契得仿佛生来如此。
那日同他大吵一架,我昏迷了一场,浑浑噩噩到了郢都,至今无暇去想和他之间的事。争吵之时,我感受到了来自心底深处强烈的感情冲击,但没有回忆起什么实质性的事件,甚至醒来后关于争吵的过程都记得模模糊糊,似是而非。
只是,我有种清晰的感觉:我认得他。
这种认得,好像是刻印在骨子里的天性,与生俱来。
“星湖。”
“我在。”
“星湖,人有前世么?”
“世间众生,既无前世,也无来生。身死之后,肉身归于泥土,知者灵魂还归真理之乡,昧者灵魂永堕虚无之境。”
“何为知者?何为昧者?何为真理之乡?何为虚无之境。”
“知者为神,昧者为人,诸神所在之地为真理之乡,万般皆空之地为虚无之境。”
“神是什么?”
“无往不至,无所不知。”
“星湖,如果我死了,我会去哪里?”
“你的道在哪,你便会去哪。”
我不禁怔忡失神:“我原以为,灵魂不随肉身死亡而破灭,轮回转世,生生世世,永无休止,即便换了千万具肉身,灵魂也是完整的、恒久的。”
慕星湖的语气悲悯又冷漠:“唯无常恒常。”
我笑道:“星湖,我听不懂你说的话。”
一声轻笑传入耳中:“那便当我疯言疯语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