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亲,无故,无后,我们都像被剪断根的飘萍,身不由己,随波而去。
我俯下身,用脸贴着他的额头,轻轻地、坚定地道:“那又怎样呢?我觉得还好,可以挺过来。”
“现在我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定能压到一切,战胜一切苦难,为的只是对自己说一句并且不时加以重复,我活着。”
“即使有千百灾难,我活着,遭到酷刑拷打,我活着,哪怕幽闭在与世隔绝的塔中,我还是活着,看得见太阳。”
“纵然看不见太阳,我仍然知道有太阳,而知道有太阳——不正是生命的全部意义所在吗?”
我重复道:“现在我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定能压到一切,战胜一切苦难,为的只是对自己说一句并且不时加以重复,我活着。”
我一遍遍地重复,一遍遍地说给黎砚和自己——我活着。
清晨,谷芳来查黎砚身体情况,顺带扫我一眼,讶道:“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快去休息罢!”
“不必。”我摇头婉拒,旋又补充道,“谷老先生放心,我无甚大碍。”
谷芳闻言,不复多言,给黎砚灌了一大碗药,洗净手,从木箱里取出铜针、石砭等物。
谷芳先在黎砚周身揉按片刻,以石砭排去他伤口脓液,放去淤血,又以铜针刺入他头颅及身体各处穴位。最后唤来小童,拿来铁盆放在床边,按住他腹部,不知做了什么,只听黎砚惨叫一声,全身痉挛起来。
过了一会儿,谷芳退开身,虚脱地瘫倒在地,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显是累极了。
那小童则别过脸将盛了乌血及秽物的铁盆端了出去。
“他……没事罢?”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谷芳笑了笑:“不必担忧,会疼是好事。一个人若连痛苦都感觉不到了,那才是药石罔效、回天乏术。”
说罢,他又站了起来:“我去准备草药,熬制药汤,午时为他药浴。”
我点头以示知晓。
谷芳离开后不久,那小童推门进来,端着一碗菜粥,放到我手上。
我问道:“喂他么?”
那小童努努嘴:“给你吃的!”
我轻声道:“有劳你了。”
那小童打了个哈欠,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却杵在一旁不动,等了半晌,见我纹丝不动,登时又委屈又生气地道:“你干嘛不吃?”
“我不饿。”我回道。
那小童撅起嘴:“我一宿没合眼,早起还要辛辛苦苦地给你熬粥,熬好还要给你端来……”
我无奈轻叹,将粥吃了,那粥入口清凉,明显是冰过的。
我吃罢粥,道:“你跟他说,我没事,不用担心。”
那小童心虚地道:“跟谁说?”
“让你送粥来的人。”我揭穿他的小谎言。
那小童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端起空碗出去了。
午时将至,那小童搬来一个长而矮的木桶,又提来熬好的药汤,倒入桶中。
随后谷芳进了屋子,先洗净手,再查探黎砚伤势,然后走到木桶边上,伸手试了试水温,之后我们三人一起将黎砚抬进桶中,令他头枕着木桶边缘,躺于药汤中。
谷芳见那小童哈欠连天,笑骂一句,便让他走了。
我忽道:“谷老先生,我见你每次接触黎砚前,都会先净手,这很好。”我从未见其他医倌有这习惯。
谷芳笑道:“说出来你怕是不信,这是主上教与我的。主上精擅草药,且于医道常有过人之见,只是他从不为人切脉问诊、治病开方,故而旁人不知他有这项本事。”
我当日将太叔乙给我的药丸拿给慕星湖服用,他只闻了一闻,便能道出药丸的所有成分,我亦研习草药,自问便是再过十年二十年也决计做不到,这岂止是精擅?
药浴之后,谷芳又拿来两盒药膏,嘱咐我给黎砚上药。
是日傍晚,因近两日一宿未曾合眼,即便精神不肯懈怠,身体却已疲倦不堪,我走路时心脏乱跳、头重脚轻,险些当场栽倒,扶着床沿站了迂久,才挺过那阵晕眩感。
“姑姑!”
乍闻小树的声音,我顿觉喜出望外,飞快地打开门,见小树正站在门外,看到我时,他吃惊道:“姑姑,谁揍你了?眼睛怎么青了?”
我苦笑道:“没睡好。”又问:“你怎么来了?平老伯和平安呢?”
小树道:“慕先……、东临君方才派人接我们来紫府,爷爷和安儿眼下住在西院,和家臣们在一处。他教我来陪你。”
我走出来,将门合上,颓然坐在台阶上,抱着膝盖,头无力地埋进臂弯中。
“黎砚怎么样了?”小树问道。
“不好,很不好。”我答。
小树在我旁边坐下:“姑姑,莫难过了。”
我闷声道:“小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