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安宁揭下贴在画布四周的美纹纸时,手腕突然传来一阵电击样的刺痛。
她下意识环握住右手手腕,低头寻找箱子里的护腕绑带。
安宁原本就有腱鞘炎,腿伤在家的时候,为了缓解频繁做噩梦的状态,开始疯狂画画转移注意力,结果腱鞘炎更严重了。
现在她只要拿笔超过两小时,手就会疼得抓不住东西。
“安老师,您在找这个吗?”张蕊蕊的声音响起。
安宁抬起头,看见她递过来一个黑色护腕:“上午有同学不小心把您的护腕沾到颜料,拿去洗了,晾在那边。”
她指了指窗台。
“谢谢你。”安宁接过来时抬眼看了看窗边,发现窗户全部都被关上了,原本干净透亮的玻璃上全被划上了水痕。
“外面下雨了吗?”安宁在灯光映照的雨水前感到一阵恍惚。
“嗯,”张蕊蕊说话间已经抱上了书本,“那我先回教室了,安老师。”
“好,教室里有伞吧?”安宁顺口问道。
张蕊蕊回答说:“雨伞一直被我装在书包里面的。”
安宁轻点了下头,想着还有什么要嘱咐她的,张蕊蕊也没着急,手搭在门上,安静地等。
“噢,我想起来了,你假条签好没有?”安宁随手捞过一块布盖到画架上,手腕的疼痛折磨着她,顿时钱也没了继续画画的心思,她关了灯锁好门,跟着张蕊蕊共同走出画室。
张蕊蕊回头看了眼漆黑的屋子,说:“签好了,时间一直到明天下午第二节课。”
安宁:“好,等明天早上第一节下课,你就去沈老师那里,我让他开车送咱们过去。”
走廊很安静也很亮,苏茂成似乎是怕学生滑到,将灯全打开了,教学楼外是阴雨连绵的夜晚,有没有月亮都不影响在室内的人。
张蕊蕊抱着书,路上一直是欲言又止的模样。
“放轻松。”安宁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焦虑,安慰了一句。
“我怕复查结果又不好了……”蕊蕊垂着头,盯着随自己双腿行走时在地上变幻的影子。
她的情绪也如这雨一样,时缓时疾,有时即便做了很多次的积极心理暗示,依旧压不住汹涌的悲伤。
“那也是明天你才要考虑的事情。”
听到这话的张蕊蕊怔了一下。
安宁眸光很清亮,即使是在一个阴雨的夜晚。
“离放学还有两节自习,你也不想把时间都浪费在这种消耗精力的想法上吧?”
“天气也会影响你的情绪,春季是高发期,这都是很正常的,不用太紧张,慢慢调整呼吸……”
张蕊蕊在缓慢悠长的呼吸中回到了教室,正好下课铃响,大家都在往教室外面挤。
“蕊蕊,你终于回来啦,我还以为你要放我鸽子呢。”
今天值勤看管纪律的班委是方瑾,她见到张蕊蕊的瞬间就搁下了笔,跑到她跟前。
“欸?你和安老师一起回来的啊?安老师好。”方瑾语速很轻快,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期待。
安宁轻轻地应了声,目送着两个女生挽着胳膊从走廊出去。
“外面还在下雨呢。”张蕊蕊被方瑾拉着,虽然知道她没用多大力气,嘴上不情愿,却也没挣脱开。
“早就停啦,而且小毛毛雨根本不碍事儿,”方瑾说着,“你这周就跟我跑了三天步,说好了高考之前要坚持出来跑圈的。”
方瑾噘着嘴,有点不满,可看见张蕊蕊略显苍白的脸,又改了语气:“算啦,那一起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也好。你在楼上不知道,前桌一直嚷嚷着冷,不让开窗,我都快闷死了。”
路上方瑾说个不停,张蕊蕊深深呼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气,微凉又潮湿的细雨像一片轻柔的绸缎抚过脸颊。
“你最近好像没有睡那么久了,是药的副作用开始减弱了吗?”方瑾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着。
张蕊蕊倒是没有像以前那样遮遮掩掩,很平淡地回答道:“嗯,毕竟吃了快一年,可能身体已经适应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让你开心,反正……你加油,需要我的时候我肯定在,我就陪着你,你就努力调整身体,倒时候做卷子就跟打游戏杀小兵一样简单。”方瑾似乎想急切地说点什么,但她偷偷上网查过,直到蕊蕊的病不可能吃了药就立刻好,就像人感冒还要治一周呢。
“不着急,慢慢来,还有一年时间呢。而且你超级棒的,今天数学老师留的课后卷子,倒数第二题我根本做不出来。”
方瑾沮丧地撇撇嘴,故意用可怜巴巴地眼神望着张蕊蕊,让对方根本无法忽略掉。
于是张蕊蕊终于艰难地张开了嘴:“那道题其实要加两条辅助线,第一条你应该会,第二条辅助线是要加在椎体那里。”
“啊?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