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用。
这几字好像只会从电视上那种很偏远很偏远,连公路都没有的穷苦落后地区才会传来的。
每次看到了许忠总是一脸的嗤之以鼻,还要跟身边的方怡娇不忿的说上两句。
有一瞬间她觉得是自己幻听了,这样的话怎么可能是从小注重孩子教育的许忠嘴里说出来的。
许岁鸳瞳孔倏地放大,正好对上许忠那双布满褶皱的双眼,一丝一毫也不肯放过眼底的情绪,攥着小黑皮书包肩带的手,一再收紧,指甲深深嵌在了肉里,可她一点也感觉不到疼,一字一顿,艰难的开口。
“可是我就不上学了吗?”
她拼尽全力才不让自己声音过于颤抖和软弱,却不想出声的时候言语间抑制不住抖动裹挟着细碎的哭音,席卷在这个密闭安静狭小的车内。
外面骑电动车,开三轮车,也有开着小轿车接送孩子的行人,匆匆忙忙欢声笑语,做父母总在唠叨的嘱咐孩子好好学习之类的话,无一例外,这间黑色的小轿车像是藏匿于黄昏的傍晚,格格不入。
许忠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这句话,许岁鸳今日才算彻底的明白。
她安安静静的看着这个曾经自诩不偏心也疼爱她的父亲,这个眼底现在布满了果决和心狠的父亲。
这场父女的赌局上,许忠把自己埋葬在一个自己织造的谎言里。
这场虚妄的梦境里他是那个被害者,而加害者不是他心甘情愿买一双鞋子都要花几千的许年,不是经常把他气的血压升高可他还是愿意花上几万复读的许依年,不是他前两天刚换的一部大几千的手机,更不是那个一件衣服都要小一万的继母。
只是她这个穿着别人不要的衣服,即使偶尔有一双新鞋子也是四五十左右地摊货的女儿。
即使许忠不开口,她也知道了这件事最后的结果是什么。
她有些想笑,自己好像总是会被抛弃的那个,幼儿时期是,孩童时期是,少年时期也是。
一再的逼迫自己懂事的结果,原来是这样的可笑,她轻嗤了一声。
“呵。”
笑着用一种几乎是纯真无害的眼睛凝视着许忠,开口却是让她感到恶心的尖酸刻薄之感。
这一刻她和许忠好像反了。
她成了这场博弈的受害者形象,把自己推到制高点,反身凝望注视着脚底下那贪婪肮脏不知足的丑陋灵魂。
“爸爸,家里是没有我出去打工就揭不开锅了吗?”
她还是这么唤他,一副乖乖女的神态,可有些东西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不知道是少女的眼神太过纯粹,还是言语里鄙睨和嘲讽不加掩饰的撕开揉碎,他这个伪装好人的加害者。
许忠眼神开始闪躲,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这场博弈的最后,到底是许岁鸳赢了,如愿以偿的读到了自己想读的特长生。
只是这场的代价,有些大罢了,几乎倾泻了她压抑十几年的离经叛道,可最后胜利的那部分,不是许忠心软了,也不是她那位直挂虚名的恶姥姥收手,只是因为也是像如今的一场类似的聚会上,他喝多了谈起这场事的时候,那些叔叔伯伯们眼神流出来的厌恶和鄙睨,让他着实丢了会儿大人。
更可笑的是,许忠破天荒的让她一起去吃这顿饭,原本是想借着各位叔叔伯伯的嘴来描述他混迹商场有多的辛苦逼迫她就范,没成想到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一直以来她都知道,比起姐姐,比起从小就盼望的弟弟来说,她自己很清楚的知道这个家里最没人疼的就是她,要靠卖乖讨好才能在这个家有一点可怜的地方。
许忠希望他的三个孩子都能接受并把方怡娇看做亲生母亲,一家子和和睦睦,许依年接受不了,更是同继母与许忠的关系十分恶劣,初中,高中甚至是大学,她都很少回家。
没了大姐,她自然而然就成了许忠眼里讨好方怡娇首当第一的人选,成了能够体现他即使是娶了二房也有本事让原配的孩子跟二房相处成家庭美满幸福的一家人的面子。
这些她都懂,她也知道家里大事小事,都是方怡娇说了算,也知道哪天许忠不高兴了也会说不管就不管她,她不是姐姐没有完全脱离父亲,也没有亲生母亲的疼爱,他也不是弟弟,不是那个全家人心心念念盼了好几年才具备传承许家“血脉”的心肝宝贝。
她只是一个从出生就被送到别人家去代养,只是一个还在肚子里就见得不光生怕是女孩的种子,只是一个干什么事都碍眼,只是一个许忠嘴里说丢弃就能丢弃的拖油瓶,连在这个家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人。
所以她拼命的讨好方怡娇,并不是她有多喜欢这个继母,也不是这个继母做得有多好,而是她想在刚发育的年纪有一件合适的内衣,想在长个的年纪能穿上一双合脚的鞋子,想偶尔有零花钱可以买一件适合自己的衣服,仅此而已。
电脑桌前的鼠标光线明明暗暗,这台前几天只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