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看着落叶飘零满地,看着流水匆匆而逝,月弯再到月圆,星子隐隐闪烁,她却突地惊了心。
沈凌知道,她心有牵挂,她并非真的平静。
她想知道沈时祺他们是否还活着,傅玉京有没有带他们离开,想知道陈淮、陈允意和庞沁是否平安,有没有找到一个落脚的地方,想知道外面到底是何情况,关之越有没有到,他是否找到了逃出去的陈淮。
她更想知道,那个离去许久、生死不知的人如今在何处,是否还会归来。
说来很可笑,连日以来,连宏元帝都曾入过她梦,却有那么一个人,她始终不得相见,哪怕是在梦中。
当日那封遗书撕得那样利索,甚至她都不曾拆开看过,那信上写的是什么,她至今不知。
如今她不得不承认,她后悔了。
生死面前,原来什么信任都会化为飞灰,她并没有能力去坚信一个人的生,恰如那个人,恰如她自己。
又一片枯叶飘落,沈凌抬手接住,随后又任其落到地上,没入寂寂长夜。
这日午时,小宫女照常来送饭,未曾想身畔竟跟了个熟悉的人。
小宫女放下食盒便走了出去,望着走到近前的人,沈凌顿了一下,唤道:“谢太医。”
无人在侧,她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此时此刻忽然出声,往日清亮的声音已全然不见,满是沙哑,听着便让人不觉揪了心。
“许久不见,修仪清减不少。”谢太医缓声道,“听人说近来修仪精神不大好,今日一见,果是如此。”
谢太医熟稔为她搭脉,眉心始终紧着,却也没说出什么别的话来,只道:“我知道修仪心思郁结,可您这身子骨这样熬着总不是法子,修仪……还是多善待自己些。”
“我没事。”沈凌轻笑一声。
这似乎是她这么些时日以来第一次笑。
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突然见到相识之人,她心中好像蓦地起了一丝波澜。
“我还有心愿未了,不会有事的,您放心。”
“心愿?”
沈凌点了点头。
“谢太医,您今日既能进来,他们估摸着也不会再动您,若是……若是哪日陛下回来了,还请您得空来告诉我一声。还有……”沈凌突地收住话音,少顷,她道:“算了,没有了。”
“陛下若是回来,修仪怎会不知,何需下官来——”谢太医一顿,许久后他低叹了口气,应道:“修仪放心,会的,一定会。”
沈凌清浅一笑,走至妆台边拿出了个盒子递到谢太医手上,问:“谢太医,从前胡婕妤曾给我下过毒,您可还记得?前些时日我去明州,又见了那个药,还留了些在这。近日我不时还会咳两声,也不知是否又染了毒。”
谢太医迟疑着打开盒子,仔细闻了片刻,道:“修仪放心,修仪从前虽中过这毒,几年过去却也清了不少,下官方才并未探出您体内还存着这药,且这药如今只这么点,算不得是什么穿肠之毒。”
“您的意思是,这点药不伤人,是吗?”沈凌收回盒子,垂头扫了一眼,“我闻着似乎与那年是同样的味道。”
“倒也不是,这药其中一味分量减了不少,远不及当年。若是当年那样的,至多一刻钟便能置人身死,如今这个,只要不见血或是长久服用,便不会置人于死地。”谢太医顿了一瞬,又道:“只是修仪一向身子不好,又曾中过这毒,这样的东西还是少碰为好,最好连这盒子也不要打开。”
“嗯。”沈凌轻声应着,“这东西本就是我意外所得,今日在妆台上看到才突然想起。恰好您在,我便想着问一问,过两日找人扔了便是,您放心。”
“修仪有分寸便好。”谢太医终于展露笑意,他站起身,道:“修仪如今虽困在这里,却也安生。外边的事您就别那么操心,好好养着自己才是。下官今日诊了脉,回去便给您再配几服药,好歹让您睡个安稳,此后每日下官都会来,修仪放心。”
“多谢。”沈凌轻点了下头,瞥着外面空荡荡的院子,她拿出一枚令牌,道:“谢太医,我知道您是听了谁的话进来的,劳您出去告诉她,我没事。还有,我想见燕齐一面,有些事我想亲自问清楚。”
谢太医一怔。
他实在没看懂这两人到底是在梗着什么,分明心中知晓,分明心中挂念,却都避着彼此。
只是他还是将令牌接了过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