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他们藏身之地约一里远的另一头水边,三个穿着青色粗布短衣绔裤的人静静地看着他们离去,脚边扔着三件黑色水靠。
其中一个身材高挑纤细,鬓边散出来的几缕乌发已经干了,被夜风在腮边吹拂,一双乌沉沉的双眼似是吸尽了所有星光。
边上一人问道:“徊娘,他对我们有用?”
裴徊道:“希望有用。京城送来的消息里说,陆修原来是万年县的县丞,极擅体察细微,办案精到,县丞三年,断案无数,雪冤上百,精研律法,凡事只以律法断,公正公道。”
另一人眼睛一亮:“那他……”
裴徊摇了摇头,又说道:“钟大哥,阿默,前日二哥紧急派来送来一则消息,又说了一件事。陆修,是陆炎的堂弟。”
钟之山一怔:“陆炎?新上任的锦衣卫都指挥同知?皇帝最信任的奶兄弟?”
陆炎大名无人不知,他甚至比当今的锦衣卫指挥使还要有名,因为当今皇帝与他从小一起长大,极其信任他,两年前一场大火,他舍己救出皇帝,更是得了可携兵器自由出没皇宫的特权。据说当今锦衣卫指挥使早在他十几岁时便已经在内廷亲自教他锦衣卫种种必须掌握的事务。
也就是说,掌天下刑狱的锦衣卫早在皇帝登基始便准备交给他了。
陆修,是他的堂弟?
钟之山的脸色变得凝重,他慢慢说道:“锦衣卫恶名昭著,他既是陆炎的堂弟,便难可信。”
裴徊轻如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很难说。陆家向来从武,陆修却考了进士从县丞做起,而且关于他为官清正的消息的确不假,让人猜想不透。”
她又看一眼远处还有余火燃烧的货船,低声道:“他这次来南京竟然是来查许贵,难道皇帝对许贵也起了疑心?不对,如果皇帝要查,就会派锦衣卫了,只怕是皇帝仍然信任许贵的,但底下有人起了心要扳下许贵。……会是谁呢?”
会是谁呢,竟然敢让陆修涉入如此险境。
南京守备太监许贵,几乎是南直隶可一手遮天的人物,如果让他知道有人来暗查他,只会是有来无回。就算是陆炎的堂弟,不,特别是陆炎的堂弟,他更加不会放过。
锦衣卫与东厂,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许贵之前可是东厂的人,现在虽然久不在东厂,东厂首领太监也早换了人,但是同是太监,谁说不能犄角互援呢?
钟之山道:“不管怎么样,但愿他有良心,日后能念咱们今夜救他之情。”
裴徊微微失笑,眼中的星光便似要满出来,她道:“昨日之前我就算不知道他是陆炎的堂弟,也因为他在南京查案的能力有些惊惧后怕。日后如何谁也不知道,不要指望旁人有良心,我们能做的是更要加倍小心。他常来食堂,钟大哥你有事无事都尽量不要出厨房,阿默你也少往食堂这边过来,有消息到饼铺去。”
两人都点了头。
陆修回到家中,刘怀专已经等在那里,等陆修净了手脱了衣服上药,刘怀专倒抽一口冷气。
上次在城门外与人打斗后负伤虽重,但外伤只是青紫,此时看着背部却一半青紫,一半血肉翻卷,又被水泡得白生生血丝丝,背部破得一塌糊涂,还有几个明显是锐角撞出的洞。
这次却不能找大夫了,幸好有药,张信给他上药,刘怀专去拿碗装早食。
早食是刘怀专赶回来时在路上随便买的,怕冷了还没打开,拿了碗出来正要装,却见陆修背上由张信上着药,自己卷上了裤腿。
一双脚的小腿全是木刺和划开的血沟,有一处伤口刺入的短木刺有小指粗,泛白的伤口仍有血在慢慢渗出。
他竟然用这双脚从码头走到快到城门!
刘怀专手上一顿,不禁骂道:“你逞什么强,我们一路背着你到城门不行吗?!”
陆修自己去挑木刺,头也不抬:“死不了。”
刘怀专把装了早食的碗塞给他:“吃你的。”蹲下身帮他挑木刺。
陆修拿着碗,背上有人上药,脚上有人挑刺,不禁失笑。
张信拿了烈酒给陆修清洗伤口,然后一一细心洒上药粉,他本是卫所出身,处理伤口是习惯了的,见伤口虽然狰狞,却只是皮外伤,比上次的内伤好多了,松了口气,说道:“你发现了什么?”
烈酒刺激伤口,陆修疼得嘴唇发白,道:“我们想的那些东西应该都有。还有,全新的、半新的、残破的铁制刀剑矛头。”
张信和刘怀专都呆住,就算是残破的刀剑矛头等物也是可以溶了再铸的,而他们想的那些东西……
张信道:“那艘船是怎么被烧掉的?你带了火药?”不可能呀。
陆修摇摇头:“当然不是我。我跳下船时开始爆炸的,当时有四五好手跟着我下水围斗我,若不是忽然钻出几个人杀了他们,我只怕难以脱身。这么巧的话,应该是那几个人做的。”
张信道:“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