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要专门为我演一出木偶戏,算作犒劳么?”
带他回暗室的是她,将他晾在一旁兀自走神的也是她,东冥耐着性子等上许久,直到黑白无常前来催促他回去处理政务,才状似不解地出声询问。
闻声,夜流西收回思绪,目光不经意撞进一双深邃的眸子。
眸子清澈纯净,像是未曾染过凡尘,略带几丝困惑,愈发显得纯良无害。
乍一看,任谁都会觉得,与这般清俊干净之子计较,会显得自己过于罪恶。
然而,夜流西可不是心善菩萨。
“是啊,接下来这出戏,的确是为你精心准备的。”
精致的眉眼间,亦是露出天真无害的笑颜。
她从木架子上捡起一块木块模胚,抬眸勾勒着东冥的面部轮廓,低头很快将木块雕刻成缩小版的东冥人偶,手法娴熟。
“你多次护我于危难之际,这份恩情我铭记于心。想着你只能于深夜出没,白日躲藏,实在辛苦。”
美人的眉眼间略带愁思,楚楚动人,语气也感伤得令人心疼:“就想着为恩人塑造一具肉身,这样白日亦可像寻常人似的行走于阳光之下,你觉得如何?”
“主子,万万不可啊!”隐在暗处的白无常,本就惨白的脸大惊失色。
他暗中传音:“她区区一介木偶小妖,如何有重塑肉身的本事?她这分明是造一座囚笼,想哄骗困住您的魂魄。要时候,您便只能任她为所欲为!”
东冥像是未听见一般,想都未想,颔首道好。
甚至还谦虚地表示:“前几次不过是侥幸帮得上忙,不敢自称救命恩人,你不嫌弃就好。”
“哪里会嫌弃呢?”
夜流西面上笑意不减,心里却是冷笑连连,初遇时便被他这无欲无求的可怜模样给蒙骗,今日她倒要看看他能装到何时?
她定睛瞧着,待面前的灵魂化作一缕烟云,毫不迟疑地灌入木偶人的体内。
然后就以最快动作,在木偶人的头顶雕刻出一道范文佛印,彻底将其封印在其中。
暗处的白无常,看得心肝一颤:“主子哟!主子您没事吧?”
“聒噪。”
东冥暗声斥责,嗓音较先前多了些烦躁。
木偶人体内的一方空间过于狭小闭塞,真真似暗无天日的囚笼,光是被关在其中,已足够窒息难捱。不过,却未有丝毫反抗。
夜流西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下,将木偶人放在正中的方形舞台上,好整以暇地问,“滋味如何?”
“不太好受,里面闷热掣肘,呼吸都难受。”
木偶人语声闷闷的,但低垂眉眼还是努力挤出一抹善意的笑:“但一想到你为了我能恢复肉身,费尽心思想办法,我心里就好受多了。”
黑无常笑眯眯地咂舌:啧啧啧,瞧这可怜见的,恐怕没有几个姑娘能不心软呐?
却听夜流西轻嗤:“装,你继续装?”
木偶人不解:“何出此言?”
“你我初遇时,你是怎么同我介绍自己的?”夜流西替他回忆:“你当时曾说,被旧人伤透心,在这世上了无牵挂,一心求死,却不知为何无法入轮回转世,对吧?”
“不错。”
“既是如此,你本该无欲无求,又为何会缠上我,次次都及时出现?”
夜流西双眼微眯,厉声质问:“别跟我说,你是贪恋我这里的香火。我这里的香可没什么金贵的,做不到让你吃上一口,就回心转意,重新振作!”
“自然不是。”
相比于夜流西的疾言厉色,木偶人的语速一如既往温吞:“我从不曾回心转意,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只不过是在日复一日的无聊中,给自己找点事做罢。”
平淡无波的语气中,沾染着无尽的悲凉与沧桑。
“半步黄泉街上那么多人,你为何独独挑中我?”夜流西并不买他账,“我来这也快一月有余,怎么未听说你好心帮过别人?那样的话,岂不是更好打发无聊的日子?”
木偶人眼球微动,“缘分吧。”
到底是木头雕刻的,它表情动作带着天然的笨拙。
言语间,又掺着似有若无的古怪。
“你觉得我会信?”
夜流西越发怀疑,一把将木偶人从方形舞台上抓起来,用力捏紧它的脖子,语气森冷:“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说,是谁派你故意接近我的?!”
那一刻,夜流西是真的起了杀意。
若他是阎王或老妖王派来的,就必须死得干净,否则倒霉的将是她自己。
夜流西之所以独自来半步黄泉街开铺子,是为了逃婚。
她本是青城山脚下寺庙里的一具木偶,日夜听着寺庙里慈悲老住持念经,生出一丝灵性。后来又沾染几百年的香火气,偶然化形。
化形后,她悄悄磕头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