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睡下了,冯婉婷呼出一口浊气,躲到病房走廊发微信。
深夜的医院空气凉得瘆人,走廊上的不锈钢椅坐上去犹如冰窟,不过冯婉婷现在没什么心思顾及这点冷。
从微信里搜出久违的H。
雪雾蒙蒙的玻璃窗上一个端正的H,像是被冻僵了。
冯婉婷犹豫了几秒闭眼点进去,聊天界面一片空白,如果去翻历史记录,最后的那句话是八年前霍朝发给她的。
【冯三妹,你真的要去苏城上学?这样可就见不到我哥了哦。】
当年被戳中心事的人硬是忍着没有回复。
以至于霍朝第二天在家门口堵住她质问,“为什么不回我?”
她硬梆梆地赌气说:“我去哪里上学不关你的事,还有不要再乱说我喜欢你哥,我谁都不喜欢,我就是要去苏城,不想再看到你。”
“你……说什么?”霍朝逆光站在大榕树下,冯婉婷看不真切他的表情。
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
她咬牙比加了句更加重的话:“霍朝,对于你这种偷看日记的小人!我要和你绝交!”
“好啊,谁不绝交,谁是狗。”
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见面。
什么男女朋友,简直是个笑话。
试想一下联系一个八年没有说过话的人,要怎么优雅地开头?
你好啊?直接发个可爱的表情包,或者打个呵呵……
冯婉婷甚至在百度搜索里输入如何联系一个已经绝交的人!
百度排名第一的答案:
请自我反思,诚恳沟通。
冯婉婷越看脸越颓,叉掉百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发出一行字:
【对不起,我想解释一下男女朋友这件事。】
直击主题,不多说一句废话。
发完这条,她微微愣住。
绝交八年的两人居然没有互删好友。
霍朝靠在拳馆二楼的楼梯间抽烟,垂眼看着地面,头顶一盏昏黄的感应灯即刻熄灭了,他看着的只是小窗漏进的冷月。
狭窄逼兀的空间里,揉碎的月光下有只晃动的手机。
十分钟前有一条微信文字信息,他看到了发信人。
显然对方很着急,又打来语音电话。
屏幕亮着,霞姐糖水的大红招牌非常亮眼,小小的冯字藏在头像下方。
霍朝只是瞥了眼,任由手机响着。
烟丝堆积,长长一截扑簌扑簌地落下来,瞬间模糊他的视线。
来电人锲而不舍,霍朝铁石心肠。
外面的宋哲听到动静推开门,“阿朝,你在这里?又是骚扰电话?”
“嗯。”
霍朝含糊地应声,迅速捡起腿边的手机,宋哲只来得及看到一个霞字。
“什么骚扰电话这么敬业?哎,不对啊,骚扰电话还打语音过来?”
宋哲觉得不对,看霍朝的眼神愈发探究。
“谁知道。”
霍朝按了锁定键,手机扔进裤袋,可屏幕依旧亮着,声音没了。
他倒要看看冯婉婷能坚持打多久电话。
不是挺倔的么?
八年来不声不响,说绝交就绝交。
然而一想到霞姐电话里的女朋友和领证,霍朝的嘴角在昏暗中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宋哲正好回头瞥见。
“你很不对劲啊!”
霍朝绷直嘴角,单手转过宋哲的头,拉开防火门。
“打扫卫生去,拳套都给我好好归位,明天的私教课日程排出来没有?”
“……到底谁是老板?”
宋哲被他推得往前走,不死心扭头过来,“你今天真的怪怪的。”
霍朝松开他,右手直接挥拳打过去,宋哲跳开两步闪避。
没了聒噪,霍朝从楼梯尽头的窗户往外瞥。
霞姐糖水的灯箱闪烁不定,老旧的趟栊门关的严丝合缝,两旁的春联颜色褪成淡红,门框上面的福字摇摇欲坠。旁边的三间两廊青砖瓦房屋顶疏漏,房门紧锁。
狮子巷有几百年历史,有个别名叫“老街。”八百米长,一溜的老房子接踵摩肩,无怪乎少时谁家煲了什么汤,对面好远就闻到味道,一猜一个准。
老街刚刚换了新的太阳能路灯,可错综复杂的各色电线依然当空乱穿,从他这个角度望去,青石板路面光可鉴人,零星几个行人在星罗棋布的电线下匆匆而过,日益斑驳的青砖老墙被缀上星星点点的灯串,如同着了一件华丽的新外套,年岁已然看不清。
安静地站到这里,他的脑海中就有了电影镜头般的画面。
沿街的凉茶,糖水,炸串。
晨间飘渺的香味不用问也知道来自哪里。
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