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天公作美,是个放晴的好天气。
望舒馆西边主门那边已经开始有早到的宾客,正熙攘热闹着,云潜居这边却依旧安静。
院外是竹林,一条仅能容一辆马车通过的甬道直通到云潜居门口,此时,两驾马车静静停靠,车边驻立一个等侯的女子,一袭影青色长披风,亭亭玉立如新竹。
日光太盛,她逆光而立,竹林中漏下的斑驳日光在她头发上跳跃,走得近了,才看得清楚,她长发色淡如棕麻,在阳光下折射金光,纤瘦的身子拢在披风中,只露出细弱纤长的脖颈和一张小巧的面孔,肤色奇白,一双细长略上挑的狡黠明眸,眼下淡淡乌青色,嘴角弯弯不笑也带三分笑相。
不过片刻,门中走出来的一身雪白的小小贵公子一见她,小跑两步上前:
“阿苑姐姐,你快帮我救救这只小兔,它受伤了!”
雪绸的披风动了动,里头探出一个白白的雪球样的小生命,阿瑶细心地把它揣在身前,轻轻地把它的伤腿展示给殊无恙看。
殊无恙低头,看向阿瑶怀中的白兔,是一只几个月的幼兔,一个手掌就能轻轻托住,皮毛雪白,眼睛红红,它的后腿不自然的弯折,除此之外,未见其它外伤。
脚步声徐徐走到近前,嘈杂的躁声如同流云被风吹散,船桨推开波浪般消弥无踪,在纯然的宁静中,碎冰撞击的悦耳之声清晰地在耳边响起:
“殊姑娘,又见面了。”
殊无恙抬起头,目光撞进一双深眸。如遭电击的酥麻再一次蔓延全脸,不知过了多久,才能集中视线,看清近在咫尺的这张俊颜。
这张脸,有着睥睨天下的贵气,也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而现如今,这张脸带着似笑非笑的笑意,正漫不经心地注视着她。
“王爷…”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一开口,声音中带着抹让她懊恼的暗哑。
“姑娘眼下乌青之气颇重,可是赏月太晚,影响了休息?”
漫不经心的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戏谑,殊无恙心一跳,回想起“赏月”的那晚,虽无朗月,人如月明。不由得展颜一笑:
“小女子自幼体弱,不至子时难以安眠已成习惯,让王爷见笑了,却可见王爷眼睛已是大好,真是可喜可贺。”
清规在旁恭身拱手:
“还未谢过殊姑娘盛情招待,对王爷和世子伤势大有助益。”
“不敢当不敢当。”殊无恙客气回礼,右手侧伸向马车方向:“王爷请。”
阿瑶轻抚手上的小兔,仰首看向安定王:
“皇叔,我可以和阿苑姐姐同车吗?”
“有何不可?”安定王答他,目光却是落在殊无恙脸上:“只要殊姑娘不介意你吵闹。”
“阿苑姐姐~”阿瑶回首看她。
殊无恙看向阿瑶期待的目光,道:
“好啊,马车上有药箱,我们给小兔包扎一下吧。”
谢管家轻咳一声,看向殊无恙空空的身后,只有两辆马车和车夫,再无它人。
“王爷,殊姑娘独身一人,不如让老奴跟着世子伺侯吧。”
“无妨,殊姑娘是阿瑶救命恩人,谢伯,你无需担心。走吧。”他率先走向马车,清规和谢管家随即跟上。殊无恙带阿瑶上了第二辆马车,两辆马车从东边侧边出发,直奔杨梅岭。
两辆马车并不是望舒馆接送客人的车辆,而是姜梨特别定制来已用的,马车外观不惹眼,但车厢宽敞,可同时容纳六人也不觉拥挤,中间还有固定的茶桌,设计了抽屉和暗格可放置物品,平时出行处理些商事也十分方便。
上车之后,殊无恙从茶桌下的暗格中拿出药箱,找出绷带,给小兔子固定伤肢。伤肢上缠上白布带的小兔被放在坐榻上,它也不动,只用红通通的眼睛左右张望。
“阿瑶,你在哪里捡到它的?”望舒馆中有放养的活禽,这只小兔看似只有几个月大,后腿折而未断,又无外伤,像是被石子或弹弓所伤。
“不是我,是清规早上拣到的,拿过来送给我。”阿瑶用在林中扯的竹叶逗弄小兔的鼻子,想引它往前走,它鼻子往前嗅了嗅,又缩回来,还是不动。
“阿苑姐姐,我们给雪球找点吃的东西吧。”他自动给小兔起了个名字。
“…马车上没有胡萝卜。”
阿瑶熟门熟路从抽屉中取出两个食盒,打开一看,是一盒酥饼和一盒青枣,春天这个季节能吃的水果本就不算多。
阿瑶选了一块酥饼,先举到殊无恙面前。
“阿苑姐姐,你快咬一口。”
“你吃吧,我不吃。”
阿瑶坚持举着:“你先咬一口,给雪球吃才有用啊~”
殊无恙叹一口气:
“阿瑶,这不是药。”而且,她觉得比起糕点,兔子可能更喜欢啃青枣吧。
“能救鸟儿,对兔儿一定也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