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头别苑。
傍晚时分,清规回到住处,脚步勿勿地穿越园中长长水榭,来到正厅。
厅里首座太师椅上,持棋子发呆的,正是安定王。
“王爷!”清规单膝跪地行礼。
“有世子的消息了?”
“有一条线索,或与世子有关。”清规起身,“我们在顺康当铺里发现有人典当了一颗悬黎!”
悬黎乃皇室私器,民间罕有,难道……是阿瑶随身的那一颗?
安定王眉头微皱:
“悬黎在哪里?”
清规将悬黎呈上,长安王接过,手指挑着细链,圆滚滚的月白色珠子在傍晚已掌灯的正厅之中,发出淡淡莹光,他眼睛眯起,紧紧盯着。
清规看他双眉越皱越紧,隐含气恼,心想,应是世子那一颗了,听他又问:
“是什么人拿去典当的?”
“当铺掌柜说,是个中年男子。我把掌柜带回来了,王爷,您要不要亲自问讯?”
中年男子?并非少年?长安王攥住悬黎,微微点头,清规于是对着外头轻喝:
“把人带上来!”
一个三十多岁生意人打扮的矮胖男子被带到厅里,满脸带谄笑,微躬着身子。
安定王眯眼看向他,问道:
“这颗悬黎,是你收下的典当之物?”
“是……是。”
“什么时候当的?”
“两月之前。”
“当了多少?”
掌柜心中惴惴,照实答:
“二……二百两。”
清规一愣,这颗悬黎价值两千两也不止啊。
“大人面前,你要据实回答!切莫胡言!”
“大……大人?回大人,我答的全是实话,不敢有一句虚言啊。进当铺来典当的都是应急之用,向来是这样的,但却是货银两讫,明买明卖的正当生意,小人有当票为凭,的确是当了二百两啊。”颤抖抖地从怀中掏出一张当票底联来。
清规接过,迅速扫了一下,抬头禀报:
“大人,确是二百两。”扭头看着掌柜,厉声呵斥:
“大胆奸商!你可知,悬黎乃皇室私器,你私售皇私,该当何罪!”
“大人,饶命,饶命啊!”当铺掌柜闻言,吓得扑倒就跪,磕头如捣蒜。
“私售皇私,知法犯法,如何能饶!是何人典当!还不从实招来!”
当铺掌柜全身颤抖:
“大人,饶命,饶命啊!那……不是真的悬黎,那是假的啊!我没有私售皇私,求大人饶命啊……。”
不是真的?清规愣住,看向安定王,发觉他也是一愣,接着瞪向手中的悬黎,脸上气恼之色更盛,连青筋都暴出来了。
“住嘴!”清规喝住掌柜,惊疑地看向安定王,王爷又怎会看不出世子随身之宝的真假?难道……
“大人?”
“你说,这是假的?”安定王咬牙站起,直瞪着当铺掌柜。
“是假的,是假的。那典当之人送来时说是传家之宝,家中有病人急需用钱买药,我看他着急,勿促之下也没仔细察验就付了银子,后来才知是假,我也是上当受骗之人啊!大人饶命,饶命啊!”
看人急用就急着付银当然是假,没细察验多半是少见悬黎,难辩真假。掌柜事后也无比懊恼怎会贪便宜看走眼收了假货,本已做假帐平掉,心想神不知鬼不觉,谁知竟被当官查出来,现在他是无比庆幸这是假货,至少,不用掉脑袋啊。
清规挥了挥手,属下立刻把当铺掌柜拖出去了。
“王爷,您的眼睛……太医明明保证过您的眼睛会复明的!”清规无比担忧地看着安定王。
上一役中王爷在阵前误中毒烟,皇上亲派了太医正至边关给王爷治眼,明明来杭前王爷已经能读信了,怎么还会看错东西?
“太医是保我复明没错,可却没保会恢复到跟未失明前一样。”安定王淡淡道。
每天早晨醒来视物还清楚些,越到晚间眼睛越是酸痛,视线模糊,尤其在光线不佳的时候,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眼伤需静养,他无一刻得闲,心忧阿瑶,也对痊愈不利。
清规无言,半晌才吐出一句不甘之语:
“要是咱们大明朝,再多几个像王爷您或戚将军这样的人,王爷您就不必亲自在边关受苦了。”
每当打完一场艰苦战役,这句话总在他心中盘旋,真是为王爷心痛啊,眼看着养尊处优的王爷,却在边关消耗大好的年华,大伤小伤无数,甚至连眼睛都……这次有机会,终于吐了出来。
“皇朝有一个南塘(戚继光的号),已是万幸。”
南塘乃不世出的天纵奇才,他虽也有谋略之能,却每每在与南塘书信往来之时,不由得想到前朝谢灵运对曹植:“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健独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