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大小子,吃死老子”,少年胃口好的可以吃掉一头牛,牛肉和小山似的白馍就是为这两个少年准备的,殊无恙胃口不大,早点吃点粥也就饱了。
虽是同样能吃,但这两个少年的行为举止却截然不同。
九儿朴实拘谨,吃饭时吃得极快,怯怯得不引人注意。而阿瑶,虽然年纪更小一些,却行为举止极有章法,背脊笔直,坐得端正,吃不露齿,看得出来从小教养极好。
这俩孩子,是她在徐州捡到的。
九儿是个乞儿,一月前在官道上见到被马车撞伤的阿瑶,好心把他从道上拖到路边,又逢寒雨,两个孩子狼狈不堪在树洞中瑟瑟发抖,她正好经过,九儿拦住她的马车讨吃的,而那时阿瑶高烧已昏迷了。
本也是一件小事,麻烦的是,在救治时,虽然这两个小子身无分文,她却在阿瑶的身上发现一颗“悬黎”!圆而饱满,有鸽蛋大小,还镶有暗色紫金连扣。
既便她在鬼市见惯世间珍宝,这样规格成色的悬黎也极罕见。
连同九儿一起带回杭州,姜梨见到悬黎,脸色立即变了:
“悬黎乃皇权私用,高官可经由赏赐获得,普通朝官和富户难得一见,这小子是什么来头?”
正主仍昏迷着,等到能清醒说话时,已是三天之后了。
三天后,在九儿的陪伴下,少年仍卧在床上,用虚弱却坚定的声音说:
“我要用这个,跟你换银子!”
“你要卖给我?你知道它的价值吗?”
“我当然知道,这是悬黎,自我出生起便戴在身上了,叔父叫我千万不可遗失。”
殊无恙奇道:
“我在徐州遇见你时,你身无分文,怎么没有拿它去当铺换银子呢?”
阿瑶昂首道:
“财不露白,我若拿这件宝物去当铺,人家看我年纪小,起了贪财之念,说不定收了我的东西把我赶出来,那我岂不糟糕了吗?”
殊无恙笑笑:
“如果我说,把我所有的家当全都折成银票给你,也买不下你的宝贝呢?”
闻言,九儿小嘴微张,看看殊无恙,再看看阿瑶,一脸吓到的表情。
阿瑶却是早有打算:
“我不要你全部的家当,我要北出关外找我叔父,他在前线打仗,只要够这一路上的吃住花费就好了,九儿要陪我去,得够我们两个人的,你觉得我们需要多少银子才够?给我那么多就好了,当然,我这个宝贝也不是真要给你,等我找到我叔父,他会给你双倍银子,把悬黎换回来,你觉得如何?”
敢情,当她这里是当铺来的。殊无恙好笑道:
“好,就当我现在答应了,那你说,你要多少银子?”
听她应了,两个小娃儿惊喜的对望,说到具体数目,又犹豫了。阿瑶小声问九儿:
“九哥,我不太会花银子,你说,应该要多少银子?”
阿瑶是家中富贵,所以不会花钱,可他是个小乞儿,无钱可花啊。偶尔走狗屎运,被人施舍个铜板,去包子铺买个馒头吃就很了不起了。
“……让我算算,一个馒头,半文钱,一碗豆花,两文钱……”九儿低着头,嘴里念叨了半天,终于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说出一个在他心目中的天文数字,“一……一百两!我想应该够了。”
阿瑶想了想,向殊无恙伸出一个巴掌。
“我要五百两!”除了日常花费,他得多点银子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姜梨觉得情形有点可笑,脸色一沉:
“小子,你姓什么?你叔父是什么身份?”
阿瑶一怔,一脸抗拒之色。
“你不用管我姓什么,我也不会告诉你的。我叔父是一个带兵的副将。”
“副将?副将家里能有这么大的悬黎?难道是偷来的?”
阿瑶脸一红,撑着要下床来:
“你买不买?不买我就走了,卖给别人去!”
“我买。”殊无恙拦住他,“五百两,我买。”
阿瑶停下挣扎的动作,看她:
“当真?”
殊无恙把悬黎重新放回他的身上:
“你先把伤养好,等你好了,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银货两讫。”
于是,两个少年便在这样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