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见面倒也来得快,而且是送上门来的。
不过月余后,二月暮。
姜梨正在姜家其中一个粮行值事,突然有店内搬运的伙计来报,说在后街库房边的甬道上,发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人,且,身上有血。
“是什么人,报官了没有?”他起身匆匆往事发地走,边走边问着。
“尚未报官,咱们胆小,不敢近了查看,也不知道人是死是活。”
“是死是活都由官府料理,与我们有什么相干?”他狠瞪一眼伙计,说话间,已经到了那条甬道,看到一个灰色背影,约莫有点眼熟。
“那,少东,我去报官?”伙计请示。
“先等等。”他抬手制止,惊疑地上前查看。
眼前的人闭着眼,不知道是昏了还是睡着了,脸色极苍白,下身有着触目惊心的血迹。
是她!
他屏住呼吸,引出手指到她鼻下探查,有热热的气息喷在他的指上,他收回手,厉声吩咐伙计:
“快!喊人来帮,救人要紧!”
“是!”
伙计慌乱地应承,转身回去叫人,他等不及人来,俯下身去,把她托抱起来,往自己在粮店中临时休息的耳房而去。
身子感觉到摇晃,怀中的人被惊动睁开眼睛,看到一方光洁的下颚线条,是一个极好看的俊脸,眼睛又重新闭上,撑不住再度昏睡过去。
“大夫,她这是什么病症?”
“哦,少东请放心,女子癸水来时,是容易气血两虚,这个姑娘身体格外弱些,我已开了滋补养血的药,服用三天,再配以红豆和红糖水食补,多吃些热食趋寒,就无事了。”
交谈声闯入意识,少女睁开眼睛,听到两个脚步声远去,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打量一下所处的狭小房间。
有帐本有货架,靠窗边有一张仅容单人的木板床,她正在这张床上,床边有个矮凳,有一杯水正放在上面,她端起来随口饮着,甜滋滋的,是红糖水,尚温。
窗边闪过一道人影,她抬起头,正与进房间的人双目相对。
少年的俊脸马上红了,调转视线不自然地咳一声,又再转回来:
“小,小哑巴,大夫说你亏了血气方才昏倒了,你,先吃了这碗红豆粥吧!”
手里端着的红豆粥放到她手边的矮凳上,少年仍是慌乱,大夫说到的女子癸水对他是完全陌生的领域,他也是头一次体认到男女的不同,纯情少年心跳地砰砰地难以自抑。
“我叫阿苑。”她自报姓名。比起少年的慌乱,她倒是淡定许多,端起红豆粥,徐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唔,不够软,红豆粥要加冰糖,不可加绵糖,有涩味。”
抱怨声稍稍冲淡一些尴尬之意,姜梨瞪她一眼:
“临时煮得,你就凑合一些吃吧。小哑——”及时止住;“阿苑,且叫你阿苑好了,上次不告而别后,你怎么会出现在我家后巷甬道?”
“我找你啊,但是时间尚早,你家铺子未开门,我身子实在撑不住了,先歇息一下罢了。”
“找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又为何要找我?”
“我在街上见过,你在这家粮店出现过,在另一家绸缎庄,和另一家杂货铺都出现过,招牌上都挂着姜家的号,你是姜家的亲戚还是下人?”阿苑一边吃着一边漫应。
“你一直知道我?却今天才找上门来?”姜梨一脑子问号,这时门被轻敲了一下,一个小伙计闪进来,手里抱着一个袋子。
“少东,这是我妹妹的一套衣服,临时应应急吧,这位姑娘要收拾一下,我妹妹就在外面,可以搭把手儿。”
压下一肚子疑问,姜梨转向她:
“你先把衣服换了,清洗沐浴一下,有什么话,晚点再说。”
整理完毕,重新见面时,这是姜梨第一次见到阿苑女装的样子。
平平无奇一件粗麻的女衫,是送衣的伙计家里妹妹穿的,街上打眼望去也众多这种装扮的少女,灰扑扑的像个灰头土脸的小乌鸦,不像他家绸缎庄里光顾的富家小姐太太们,娇娇俏俏的华丽。
这件衣服到了她身上,稍有些肥大了些,但却显出天然质朴的原色来,显得她的细颈和素面无比纯净。
她的皮肤过白了些,眼角细长微微上挑透着狡黠之色,嘴角弯弯自带三分笑相,长发松松束着,色淡如棕麻色,细看眉毛瞳孔与发色同色,竟是天生的。
这张脸,这个人,处处透着神秘之气,像她的神出鬼没一样难以捉摸。
“你想问什么?”阿苑支颌,身子无力地半摊在圈椅上,看着一脸问号的美少年。
你姓什么,是哪里人?为何孤身流落破庙?为什么要留意我行踪?为何来找我?又为何不早来找我?
一堆的问题在心头盘旋,姜梨反复斟酌半天,问出的第一句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