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继回眸,瞧见走近的赵庄,圆乎乎的杏眼一亮,很像时下用来贵族弹玩的琉璃珠子。
瞳有星浪之光,人又纯稚温绵,令赵庄联想到春雨洗过的十里扬州路,倒不似妖物,像江南雨畔的稚气少年。
“道士,你怎么来了?”
赵庄到了车前止住脚步,温声回答:“昨日正巧见到你,知道你今早要离开了,就来送送你。”
越继点点头,开心得见牙不见眼,越安控制不住嘴角微微抽动,假笑都快维持不了。
丢人现眼!
赵庄也目有笑意,很快又正经起来,板正地对着露着的越安行了个礼,表达对长辈的敬重。
“前辈。”
这般情礼兼到,越安脑子里不自觉想起一句诗“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还真是个不落俗套的有匪君子。
再看他旁边的蠢小子,除了一张脸能比得上人家,其它的都没眼看,他们两个站一起活像癞蛤蟆与白天鹅。
笑意又假了三分,越安虚伪招呼道:“来了就跟继儿好好道别吧!”
“是。”
赵庄还注意到了他怀里抱着的女人,只是那女子鬟发散乱,本着非礼勿视的礼仪,他不敢多看。
隐约觉得她样貌有几分像越继,只是更柔和端丽,面上带有凄苦病色,只是命相若隐若无,反倒似人非妖。
察觉异样,赵庄不经意的打量只露出脸的女人。
他略习过相面卜卦,可以给人看相,妖与人不同,没有命相一说,越继和大妖长辈都看不出命相。而这位疑似越继母亲的女性反而有人族命相。
稀事年年有,今年尤其多。
越安紧紧搂着夏榴,状似不好意思地解释:“这是继儿母亲,我的内人,她身体不好,此次也是回去也是为了给她养病。”
越继看他们一眼,感到些不解,但也不敢质疑父王,就憋着没说话。
“原来二位是越继兄弟的双亲,晚辈再拜谢您的救命大恩。”
街边起了风,挂着窗牖顶上的几串环玉琅琅相撞,清脆悠扬。秋风呼啸而过,吹的女子翠鬓凌乱不堪,越安低下头给她整理成一束,找根绸带绑好。
完成一切,他笑了,漏出几颗齐白的牙齿,高兴对着外面的人说:“不用谢,你与继儿最后再道个别吧!”
赵庄应声,压下那种说不清道不明感觉,和越继一道走向后面的马车,问他:“你这一走未来可还会回来?”
越继摇摇头:“短时间应该不会了,这一次我们差点死在那儿,我父亲生了好大气,估计回去还有好果子等着我呢!”
听他这样说,赵庄缄默点头表示理解。“也是,你们妖的寿命长,几十年光阴一晃而过。说来你帮我了大忙,我也没什么可送给你的。祖上传下了只净岫玉坠子,那东西可以清除孽气,你收着吧,算我的答谢。”
说完从袖口拿出一个红檀木盒子,越继接过来瞧了瞧,上面没有花纹,盒子也古旧,外面还涂了蜡油。
“打开看看。”
越继闻言就打开了木盒,里面有串穿着石青色玉石的络子,玉石应该雕刻的是并枝榴花,不过这玉是缺玉,榴花半开半无,构思巧妙。
触摸上去,如同一团黑色丝线密密麻麻裹在他妖元上的孽气有几丝确有松动。
“这东西还是你拿着吧,应该挺贵重的,父亲他有命玉,我待在那里面也是可以消去孽气的。”
赵庄颔首微笑,解释说:“什么贵不贵重的,这是先不知几代祖宗的东西,流传下来只能供在那,没什么用的。如今你帮了先祖后人的忙,先祖肯定会同意你拿走的。”
这话实在有些冒犯先祖了,越继睁大杏眼,为他的离经叛道感到不可思议。
但也不好再拒绝,越继就搁进他的多宝囊中。
“谢了,道士兄。”
一会儿功夫已经耽误了,赵庄虽有离愁别绪,却不好让长辈继续等下去,就向越继道别:“山水一程,实乃观期之幸,此去经年,愿君顺遂,保重。”
越继搔搔头,也想说些能上台面的道别词,无奈书到用时方恨少,只能磕磕巴巴地说:“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道士兄也保重。”
回去后,他暂时不能出妖族,可能在多年后,某一个稀松平常的夜晚,他想起他,一时兴起,还会踏月而来,只是那时候故人可还在?
江畔何年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人的一生短暂。
妖的一生长久。
他的一生也不过是山水一程。
人间再不会有流浪小白猫了。
马车远去,逐步变成一个小黑点,掀起的滚滚尘烟也被风吹散,
客栈外面那笼画眉咕咕啼鸣,笼子边栽的两株白山茶开的正艳,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