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红拂未能如愿。
素来对她有求必应的太子,只是垂下眸来弯了弯眉眼,叫她好好歇息,此事容后再议。
话未说罢,便一连串地咳了起来。
太子久病,解红拂不好在这样的时候再问,遂先回了院落。
她的院子里有人伺候,四个大丫鬟十二个粗使丫鬟,真如同这太子府的郡主一般,今次还多了好些个人,熙熙攘攘的。
不过解红拂从来不使唤她们,她入太子府前就家破人亡,在云崖山上学艺的时候更是事事亲力亲为,倒也不必。
“姑娘要去萧左相的府上?”
“姑娘可不能去萧左相的府上!萧左相克死六任未婚妻,便是生的俊秀,也绝非良人。”
“姑娘分明有更好的去处,何必去寻那火坑!”
那些个丫鬟大多与她同龄,从她入府的时候便跟着她了,个个都撑着伞围上来跟着她,说话也没有那么多的忌讳。
见解红拂面色沉静,也不见冲动模样,那几个丫鬟也知道她的脾性,不敢继续吵扰,只小小声道:“姑娘何不留府呢。”
解红拂脚下一停。
留府。
太子妃也如是说。
人人皆道留府,那便是上位者的意思。
她留府——解红拂抬眼往院落之中看,终于辨认出了那几个新多出的侍从是些什么人。
乌衣淄发,腰间挂着象征多子多福的螽斯佩。
是宫中教导人事的姑姑。
她绝不能留府。
于是不顾一院子莺莺燕燕的挽留,她打了个呼哨,那匹雪练似的白马立刻从院门外窜了进来,解红拂抛了一句“北镇抚司之中还有要事要理”,就这般翻身上马,又冒着雷雨飞出了太子府。
太子府中有高楼名为摘星,在夜色四合与风雨迷蒙里如被雨幕锁住的孤城。
李炆章静坐摘星楼上,目光凝在那一点窜出去的白上,如同割开雨夜的光。
太子妃在他的身边跪伏着。她不过三十,鬓角就已生出斑驳的霜色,面色灰白得瞧不见一点生气。
而待那雨夜中的一点白看不见了,太子才伸出手去,抚上太子妃的发顶。
太子妃猛然一颤。
他像抚弄一只猫儿似的,话语总是温润的:“今日是你不曾管束好姬妾,身为太子正妻,你总有失职。”
太子妃伏得更低,不知是不是有泣声融在夜里。
“你总该知道,留你在府中是为何事。不应你操心的,同你无关。”
*
即便隔得远,解红拂仍旧能够察觉到黏腻的雨里那黏腻的视线。
像是密不透风的网一般,要将她笼罩在太子府下。
解红拂知道殿下的脾性,府内上下所谓“留府”,无论是否是他的授意,但他绝不会不知晓——她今夜就出府,殿下必会动怒。
但她决然要逃出这张网——她骨血中都刻满了晋元血案的家仇血恨,绝不能在太子府后宅之中蹉跎。
更何况,太子于她……
她闭了闭眼,躲开了如针一般入眼的雨丝。
风卷着她狼狈的衣衫,雨水将太子为她上的药都冲得化开,她驾着白马如同开弓的箭一般,飒沓若流星。
如此雷雨,街道上甚少行人,解红拂只想着速速回北镇抚司,却不料拐角的时候从对面冲出另外一架马车。
双方都冲得急,瞧着像是要撞到一处去,解红拂瞳孔猛然一缩,左手下意识攥住了马匹鬃毛,右手连忙掉转马头。
如此一来,暴风将她头戴的帷帽都掀开了,她瘦削的身形在斗篷下形销骨立,墨发在她的背后卷成一张狂乱的山水画。
惊雷正好照亮她的脸。
在狂风骤雨里,与她的浑身肃杀的气息截然相反的,一张妖侬艳丽,娇弱可怜的脸蛋,如掌中珠一般被墨发盈盈一捧。
解红拂没多在意这些个,这般险险勒住了马,便将帷帽一笼,换了方向,又从狭道疾驰而去。
“好清亮的身手,长安城中竟还有小娘子这般会控马。”马车车夫下意识叹了一句,正欲再驾,身后的车帘却被里头的人撩起一段。
幽深的目光落在飞驰而去的人影身上。
“往北民巷去了,是去北镇抚司的。那马匹身上还沾着血气,这个时辰出任务回来的,可不是小案子。但……”
声音如松石一般的,平缓又从容,不见多大起伏,也不见多少兴致。
倒是他的嗓音忽然一停,像是察觉到什么。
“……长安城久不闻长陵香。”
湿漉漉的雨水腥气里,一点点极淡的冷香,也好似裹上了几层血腥味儿。
那香从前也矜贵从容,一点点娇怯地绕在他的指尖身前,如今却落得与血腥泥水为伍。
马夫想起来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