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并不是顺杆爬的人,尽管春秧做主让他们先想办法安顿了家人再来,他和唐西仍坚持留下,把家人托付给其他几人护送。
阳康杨武在最难的时候也选择了尽忠,自然不会退去。
姜维在宫里当差多年,察言观色最在行。他看出他们有了要离开的意思,便恭恭敬敬请求:“未入瑭州前,我已传信请求增派人手,按脚程,就这两天能赶到。方才又传了一次信,大人们未必不知道形势,只是眼下人单力薄,恐怕难以支应。此前大恩尚未能报,姜某感激不尽,厚颜张口,想烦请二位再帮衬两日。来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先前走得慢,一是存了横竖京里要召回何必跑远的意思,二是想早点等着援兵赶到,只不好明着对外人提起而已。
他将腰上的玉牌取下,捧着敬上。
春秧没接,看向齐椿。
齐椿看她一眼,点头说:“不必客气。那个庞峪是谁,你们应该清楚吧?”
唐西拱手答:“比部?侍郎庞嵋的幼弟。”
姜维接道:“看来这一家子都是聪明人,你的意思是庞峪会劝服郝家那个废物不要追击。”
齐椿略点头,接着说:“庞峪少年成才,是德光二十二年的武举头名。庞嵋出身不显,却十分会钻营,为弟弟谋个出身不在话下。”
姜维不由得叹道:“庞嵋左右逢源,瞧着油滑,面上从不依附哪一派,因此竟没人注意到他家还有个远离京城的弟弟。”
唐西掏出纸笔,飞快地写下讯息,提醒大人务必要彻查庞家其他几兄弟。他卷好纸塞进细筒,走远了吹鸟哨。
齐椿点到为止,不愿再多说,将火堆里的一块炭挑开,回头问春秧:“想吃什么?”
对面五人都看着呢,春秧腼腆地答:“都好。”
他们有商有量,褚懂和杨家两位一直没插话,杨家兄弟本就不爱说话,只是褚懂不吭声,实在反常。
姜维叹道:“若怪罪,回京任你处置,此刻不要任性,大事要紧。”
褚懂嗤了一声。
春秧和齐椿耳语几句,两人一齐起身走远。
姜维瞟一眼他们留下的包袱,回头压声劝道:“他们郎才女貌,你也不差。林家那位才貌双全、知书达理,你养着那几个,人家半点动作都没有,想必是个能容人的。将来娇妻美妾,彼此和和睦睦,岂不美哉?何苦招这煞星回去,闹个天翻地覆。”
褚懂咬牙切齿警告他:“你要是敢在她面前提半个字,我要你的狗命!”
姜维气道:“就算我是那长舌妇,也没这嚼舌的闲工夫。我只是提醒你,不要光想着儿女情长,坏了大事!”
他见这小祖宗依旧死死地盯着那处,叹道:“你忙着对阵,没瞧见她的身手,虽说气势不足,但出招之快,不是你我能比的。你心爱她,舍不得动手,她可是冷心冷意,说打就打。你要说她不善妒,我把头摘下来给你。”
“你懂什么!”
“当初吃醋生分了,这话可是你说的。将来她脾气上头,血洗后宫,你怎么保她?”
褚懂重哼了一声,倘若不是心虚,他早黏上去了。错失良机,此刻后悔也无用,只能在心里盘算过去那些事,究竟如何才能瞒过去。
那些都是赌气收下的玩意,如今找回了她,通通丢下就是了。至于南望,春秧和她交情好,从来不吃她的醋,必定能和睦!
而今只剩一个难题:弄掉那杂碎,把人抢回来。
确实如齐椿猜的那样,一直到天亮都太太平平。没了马匹囚车,全靠两条腿,再是早点想要等到增援,因此走得并不快。
路上遇了一次黑衣人,只来了十七八个,轻松打发了。
春秧老是被人盯着,浑身发麻。齐椿让她走在前边,邀了姜维并行,和他细说了行走路线要注意之事。
姜维大胆赌一把,把新收到的消息告诉了他:“至政殿里藏书多,太子进去不到一日又犯喘鸣?,来不及理政就病倒。”
齐椿笑而不语。
姜维接着说:“眼下有个更大的麻烦,怕是顾不上我们。”
“哦?”
“南安侯奏的本留中不发。这才几日,李妃就暴毙而亡,小皇子们一个病倒一个被绑,说是大的这个嫉妒母亲偏宠弟弟,因此下毒想要除掉他们。太子爷自然要主持公道,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弑母杀弟这样罔顾人伦的大罪,不得轻饶。”
这谎编得未免也太可笑了!
褚懂虽早就得了消息,这会再听到,仍旧忍不住嗤笑。
春秧甚是无语,姜维也觉荒唐,说得艰难:“南安侯闯宫,强行带走了两位皇子,连夜退出京城部署。”
褚懂阴恻恻地接话:“这个怂包要反咯!”
齐椿忍不住回敬一句:“反的是褚家的天下,你……难道能得个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