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过后,他离开一天半,带回来一张墨迹很新的图。
他把小雨打发出去做活,指着某一处说:“先前我到过这里,那里的人说,宝船是三月中旬经过的,在岛上停一天,置换了一些东西,随即继续往南。”
春秧不舍地用手指摩挲南边那些小岛。
齐椿安抚道:“照往年,宝船后年九月十月就会返回。”
春秧愣住了,喃喃道:“可我爹说是这个九月就回。”
“你爹娘不用跟着跑那么远,因此只算了自家的行程。他操心你娘的病情,一时疏忽,忘了回程要等宝船。”
“不能坐别的船吗?”
齐椿特意提这个时间,就是不想让她起疑,不想让她太焦急,因此抓紧找补:“官府不允许别国大船靠近,再者海上风大浪大,寻常的船不一定经得住,因此渔民不敢往深海去。再者船小补给不足,容易困在半路。等你娘好了,你爹冷静下来,再好好思虑,必定会做出最好的抉择。”
就算她再着急也无用,造一艘宝船要耗费金山银山,就算她能找出这个钱,也不是一年两年就能造好的,何况还要找无数的船工海师。
“但愿他们一切都好!”
“别担心,这是宝船第六次出海,此前从没出过岔子。”
“嗯。师兄,那里的人也说官话吗?”
“不。”
她一露出担忧,齐椿马上告诉她:“宝船上有会说官话的外国人,早在第二次出海就带了不少人回来。在京城,如今还办着异学堂,教学西洋医术、绘画还有他们那些地方的话。”
难怪爹看得懂那个马丁大夫写的东西,会说他们那样的话。
春秧恍然大悟,点头说:“等告示没了,我能去学吗?”
那个人,要强不服输,但他总会死心的。小时候做什么成不了,他虽不服气,但很快会放弃,他的骄傲不许他反复栽跟头。
齐椿将地图收起来,放进带锁的梳妆屉里,回头说:“到时我们一块去学。”
师兄说会陪她去找父母,不是打诳语。
春秧高兴地点头,跳起来说:“我用云绒纸裁了些鞋垫,大哥,你拿一对试试。天越来越热了,出门在外,早起垫一对,夜里将它丢掉就是了,又舒服又省事。做这个不伤手,只要剪两刀,再缝几针,很容易的,还能用浆糊粘,那样也省事。”
只是糊的会发硬,不如只缝边缘的鞋垫柔软。
这个确实不费神,齐椿便没有说什么,欢欢喜喜收下。
农忙时节临近,海上太平了不少,他留在家里的时间长了,又打了几个柜子和一张刚好睡下小雨的小床。
板房是新的,小雨并不介意铺搭在柴房里,反倒很高兴不用回家听爹娘咒骂吵架。离海近,风大雨多,建屋子要比别处结实才行,只是这里的人很穷,村里很多人家是一大家子睡一个通铺,因此她没觉得齐家兄妹歇一个屋有什么不对。
齐椿听她们遗憾每次早起赶去也捡不了什么,于是大半夜叫上她们,赶马车带她们走远,在那蹲到海水退去。
这附近没有村子,又是刚退潮,满地都是宝。天发白时,带来的篓子桶子都捡满了。
这么多的收获,让两个姑娘激动得忘了犯困。她们兴致勃勃地安排着这个怎么吃,那个怎么弄。于是齐椿看着天象,隔三差五带她们来捡宝。
两个姑娘爱捡,吃的却不多,好在齐椿胃口大,捡回来的晒一半吃一半,正好。
渔村的夏,竟比霙州好过,太阳也晒,但总有海风吹呀吹,热不到哪去。
齐椿偶尔要出门,但很快又回来,最长在家待了二十多天。
秋收一结束,他要出趟远门,提早告诉她:“早则十日,多则一个月,有事吹哨,不要怕给人添麻烦。你的事最要紧,别的都无妨。”
“好!”
她们依旧穿得灰扑扑的,虽说买米面的动静看着大一些,到底看不出大富大贵,因此没招过贼。不过,春秧谨记小心驶得万年船,在他走了以后,她挪开柜子,将家里最要紧的东西,锁在小箱子里,再把箱子藏在柜子下新挖的小窖里。梳妆屉里只放些零碎银子和常戴的几样小首饰。
到处卖新粮,王大娘做中人,帮她收了些已舂好的米。米缸填得满满的,卖米的人多瞧了一眼家里布置,说了两句闲话。
“家里人少,囤这么多米做什么?莫不是要……”
王大娘推了她一把,小雨抢着答:“元婶婶你是不知道,大春哥一顿要吃半锅饭,那么大的碗,眨眼的工夫就吃完了。这一缸子米,要是他在家,只够吃十天半个月的。”
春秧抿着嘴笑,接着说:“大哥在外头做事,干的是力气活,吃的自然多。”
这个元婶婶啧啧了两声,总算不好奇了,只是临出门时,又回头去瞧那插着木槿花的瓶子。
春秧特意挑的粗瓷瓶,四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