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椿是翻花绳的高手,春秧被这错综复杂的网给难住了,只能认输。
齐椿松手,理好绳子,重新来过。这一次,他换了玩法,两人你来我往,弄了很多轮才到死局。
“还玩吗?”
“明儿再玩。”
春秧把绳收起来,找出那张纸,一条条问他。
师兄好像知道所有的事,有问必答。春秧看着他的脸出神——师兄这么厉害,可从来没人帮过他,背后要付出多少努力啊!
“怎么了?”
春秧甩甩头,软绵绵地说:“觉得师兄很了不起!真的,爹娘要离开,对我来说,天就要塌了。师兄一直是一个人,从来都是靠自己,却能变得这样能干,太难得!从前……吃过很多苦吧?”
齐椿凝视着她,淡淡一笑,说:“都过去了,不值一提。”
春秧心里发涩,眼睛发酸,小声哀求:“师兄和我说一说吧,好不好?”
齐椿抬手帮她蹭掉眼泪,平静地说起最痛的往事:“我喜欢学武,并不觉得苦。我喜欢闯荡,奔波对我来说,是一种意趣。这些都没什么,只是……我有一个亲生的妹妹,因意外提早诞下,生下来就弱弱的,很小一团,但很乖,不哭闹,饿了只哼哼。那个人……不肯管她,我熬了米糊去喂,她吃得很欢实,有好心的邻居送来羊乳,她也喜欢吃。慢慢地长大,脸上有点儿肉了,越来越好看。她爱笑,喜欢看花看树,我常抱她去坡上待着,她可高兴了,会拍手咿咿呀呀。后来……”
“老天带走了她,她来不及长大……我把她埋在桂花树下,盼着她来生能富贵吉祥,不要再投生到这样的人家。”
他重重地叹息,沉痛显现在脸上,叹得她眼泪簌簌而下。
“师兄,可以抱一下吗?”
齐椿愣了一下,随即敞开怀抱接纳她。
春秧扒在他肩头偷偷地哭,抽抽搭搭说:“师兄,小妹妹那么乖,一定能投个其乐融融的好人家。”
“嗯。”
齐椿轻轻拍了她一下,哄道:“别难过!投生到这样的娘肚子里,早些离开,未必是坏事,少受疾苦也好。”
他的话里,满是失望透顶的悲凉。
“不行!师兄一定要好好地活,那年我们说过要一起走的,我们都要好好的,离一百岁还有几十年呀。你还答应过我,要陪我去接爹娘的,师兄,不许那样想!”
“不哭,师兄答应了你,就一定会做到。对不起,以前我不该走,应该留下来陪你长大。”
春秧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无理取闹,松开手,捂住脸侧身,不好意思地说:“师兄,对不起,我不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懂事。”
齐椿递来帕子,笑着安抚:“想撒娇就撒娇,不要跟大哥见外。”
大哥三弟本来是糊弄外人乱喊的,他这么一说,她破涕为笑,靠着车壁说:“真要是大哥就好了!啊不对,师兄就是我大哥,是最好的大哥。”
齐椿又笑,食指在她膝盖上点一点,柔声问:“我帮你揉一揉,好不好?”
她抬手抹了一把还有些湿润的脸,靠近了问:“师兄怎么知道我膝盖疼?”
“跳起来不一样了。有事要和师兄说,坐这么久的车,筋骨难受,按一按会好点。”
“我自……”
齐椿没有过多触碰,只用三个手指按捏穴位,很快就让她舒服起来。
“师兄,你几岁开始学武?”
“四岁。那会住在麻缕县,隔壁住着一个在镖局找活干的趟子手。”
“什么是趟子手?”
“不算正经的雇工,临时请了跟着走镖,做开山辟路搭桥这些杂活的。这个大叔家里没了田地,想在县里站稳脚跟,他生得高大,经人点拨后苦练功夫,打算做个镖师。他请了人来教,我闲着无事可做,隔着竹栅栏跟着学。教他的师傅看重我,正经收了做徒弟。”
“这是个大好人!”
“嗯,可惜前年已经去了。”
“师兄,这位先生葬在哪?我也想去拜拜。”
“好,以后带你去。离霙州城不远,春秧,我有十一个正经的师傅。”
“哇!师兄,得闲了带我去看看吧,我给他们磕头,谢谢他们。”
她察觉失言,有些懊恼地说:“以前我很讨厌磕头,拜佛拜神仙都不愿意……”
被那些规矩来规矩去的话磨得脑子都坏掉了,难怪那些下人,动不动就要跪。
“我带你去见见长辈,不用磕头,敬个茶就尽到礼数了。”
“嗯,真好。”
她看起来很惆怅,齐椿掀起帘子看看天。今儿是二十六,月弯如镰刀,夜色淡淡的。他回头,问她:“春秧,困不困?师兄想去做件事,你要不要一起去?”
“不困,我去!”
师兄不说要去做什么,她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