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恕身穿武将官服,听声之后,反手将剑贴在背后,眯着眼去看他后方。
齐椿并没有让,将春秧遮得严严实实,不悦地提醒:“一时半刻不会有雨,往前再走十七八里,有一座歇脚亭。你有差事在身,不宜耽误。”
江恕置若罔闻,又将剑放至身前,上下打量他,不太客气地说:“这里不比亭子好?”
“不好,这屋顶是我补的,就算是我的地盘。我喜欢清静,闲人免入。”
齐椿霸气放话,抬脚踩向斜前方一条断桌腿。桌腿腾空而起,他用剑鞘一击,它朝着江恕疾飞。
江恕用剑格挡开,怒目质问:“你动真格的?你不要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没人知道,要不是……”
齐椿笑了一声,说:“阁下要抓人,记得带拘捕令。要是没有,不要乱泼脏水,小心祸从口出!”
“你!”
江恕瞟一眼地上的碎木头,强压下怒气,改口说起别的:“我听说你跟了崔豹头,他们在东壃,你怎么会在这荒郊野岭?难道……”
齐椿冷声答道:“你管的太宽了,时候不早,该走了。再晚,让马瘸子的人盯上,你的麻烦可就大了。”
江恕见他这样清楚自己的底细,武功又深不可测,心知占不到什么便宜,悻悻地转身离去。
人已走远,春秧松一口气,紧跟着忙打扫的师兄,小声问:“师兄,这人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不能让留在这?”
“我杀了他亲叔叔。”
啊?
“那人连贪了几年的防汛赈灾银子,受灾的人一路投状纸,可惜举告无门,死的死,疯的疯。”
春秧听得心惊,恼道:“官官相卫吗?”
“其中也有清流,可惜力不从心,把自己也搭进去了。”
“谁护着坏蛋?”
“福王。”
春秧沉默了,在爹和她说那些事之前,她以为的福王,是小时候见过的那样:温和慈爱,儒雅爽朗。
“这人……为什么要盯着我看?”
齐椿放下破笤帚,看了她一会,小声告诉她:“福王下了令,各处有告示,追查你爹的踪迹。”
春秧惊得浑身颤抖,齐椿牵了她的左手,柔声劝:“他是秋后蚱蜢,蹦跶不了多久。找你爹,是怕他泄密,你爹已远行,他们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的。”
“会不会找院子里的人麻烦?”
“不会。福王不想大张旗鼓,告示上说的是有急事要请粟先生回去商议,若有知情者,请转告。春秧,福王世子就快要死了,你爹的事,在他们回来之前就会有了结。你不要担心,你想一想,宝船是国之重器,粟先生一样有门路混上去,他的本事,远远高于我们看见的。”
春秧稍稍安心,随即又愁上了后事,气呼呼地说:“福王不配得这个称号,身在福中不知福,平白生出那么多事,坑害那么多人,亏我一直当他是个仁慈的。”
“他这人,做事不愿深思,不分对错,全凭喜好。赈灾那些事,想必是你爹和几位先生劝来的,按地方志上的记载,早前霙州本地遭过两次大灾,溯州更是天灾不断,那时福王府毫无动作。”
用心防汛就不会有灾,有了灾情,官府该及时赈济,可惜,他们毫无人性地剥夺了贫民的生路!
“师兄,刚才你说的坏人,就该杀!”
她想到了某个可能,问他:“要是有人偷偷杀了福王,那事情会不会……”
“不会罢休,只会重来一次,无论是谁继任,都有一场恶斗,撤藩势在必行!春秧,不要担心,有句俗话叫打一棍子给个枣,他就是皇上递给太后的枣。”
皇上要废掉福王,太后娘娘势必不肯善罢甘休,所以皇上退一步,同意过继褚懂做嗣孙。褚懂越长越像年轻时候的福王,又在太后跟前养了几年,同样是她的心头肉。
春秧叹了一声,怅然道:“我什么都不懂,什么也不会,什么都做不了。”
“懂的越多越烦恼,想那些做什么。你爹不告诉你,是盼着你一直欢欢喜喜。”
春秧捡起笤帚,闷闷地说:“不能什么都让师兄来,师兄,你歇一会,我来扫。”
齐椿想拦,手伸到半路又收了回来,改口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