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秧打扫,齐椿拆下油布顶子拿进来靠墙放好,把炉子和砂锅拿下来放在一旁,再将车架整个弄进来,把车内几条凳拼在一起,用靛蓝布铺一层,再垫上备用的衣衫当褥子。
“你进去歇一会,我煮点热食。”
半夜起来赶路,只在船上小憩了一会,确实很累了。
春秧把车帘挂起来,坐在铺上看着他忙碌。
他回头看一眼,哄道:“睡吧,你放心,我不走。”
师兄和她说得最多的话就是“放心”和“不要担心”,春秧倒下,翻身侧躺,一眼不错地看着他。
齐椿知道她的心结,认真道歉:“春秧,对不起,先前我不该来去匆匆。”
春秧眨眨眼,可怜巴巴地说:“师兄,我只有你了。”
“嗯,师兄不走了。阿苗,睡吧,一会我叫你起来。”
他放下手里的陶盆,走到车架前,拿下马凳,坐下来,又哼起了那支小曲。
春秧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问:“这是什么?”
“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好像在哪听过。”
“一首诗。”
“退步原来是向前……师兄,这话在讲道理,是说退一步海阔天空吗?”
“嗯。”
她的眼皮开始打架,他没有细说,又哼起了别的乡曲。
“这又是……”
睡着了!
齐椿笑笑,拿起留在一旁长袄,轻轻搭在她身上,再将炉子拎得近一点,将锅子架上去,倒水加米,再削一些肉干屑,守着它慢慢熬煮。
身后传来啜泣声。
他放下木勺,钻进去,轻拍着她手臂,柔声哄:“春秧,好好睡。”
“娘!”
她双眼紧闭,举起两手摸索,一碰到他的手就紧紧扣住。她沉浸在梦里不停哭泣,眼泪越过太阳穴往下流,沾湿了鬓角。齐椿腾不出手,只来得及擦了左边的。
“阿苗,你娘有神医照看,会好起来的。”
她又凄厉地喊了一声娘,“娘”没办法,只好把人捞起来,抱在怀里哄。
挨得近了,他才发现虽然她的脸不泛红,但脖子上有汗,沾湿了发根,两人贴近的地方发烫。
右手被她抱住,左手抱着人,离得太远,他只能用自己的脸去探。
还好,额头不烫,大概是热出来的。
齐椿将盖着的长袄拿掉,将人完全抱住,蹲着钻出马车,绕过炉子,抱到殿门口,背对着风向,侧坐在门槛上透气。
身后的锅咕噜咕噜地唱着,他望着远处的黑暗,犯愁一会要怎么解释。
“春秧,春秧。”
春秧睁开眼,呀,又对上了师兄的脸。她慌慌张张坐起来,不好意思地解释:“师兄,对不起,近来睡相不好,那个……”
齐椿忍着笑提醒:“粥煮好了,晚点再睡好不好?”
“好!”
粥煮得刚刚好,干饼烤热了,米香麦香勾得人食欲大振。
他把蔫巴巴的甜瓜削成小片,搭在陶盆的边沿上。
春秧看着它们,有些感慨地说:“像是在晒萝卜干,我娘做的腌萝卜特别脆,很下饭,可惜我做不好。”
“春秧,到了冬天我们一起来试试。”
“好!我们……能一起过年吗?”
一直想留师兄一起过年,却一连错过七个除夕,这是她的执念。
“能。我记着呢,还有地老鼠没放,对不对?”
春秧用力点头,想起先前那人的话,带着马凳挪啊挪,一直挪到挨着他了,才悄悄地问:“师兄,崔豹头是谁?”
“平民出身的武将,游骑,东南平夷剿匪都是他领兵。”
“师兄喜欢他吗?”
“嗯,是个好人。”
“师兄,你是不是有任务在身?”
“做完了。”
“师兄……”春秧垂眸,盯着碗里的粥米,为难地说,“师兄,你去忙自己的事吧。既然有告示在,那我眼下回不了霙州城,我到封坪县待着,横竖爹娘一时半刻回不来。等没了那个,或是有了消息,我再进城去办事,去等他们。”
她看着碗,齐椿看着她,笑着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去东南面逛一逛?有个事,可能需要你帮忙。至于那边,刮大风起大浪,总要有个过程,有了消息再往回赶,行吗?”
春秧扬起脸看她,激动地问:“师兄,我也能做事吗?”
“当然,你有功夫,又心细又机敏,能帮大忙。”
春秧脸红了,埋头吃粥掩饰。
齐椿将锅里剩下的粥全倒出来,大口大口吃完,收拾完以后才和她细说自己正在做的事。
他将双手摊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