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有岛的地图。粟先生说那是真蓬莱、世外桃源。要不是这些图,他早把书上的内容给忘了。
王大人见他全然没往心里去,强忍了不叹息,追着小声提醒:“眼下相安无事,谁知道将来如何。天下易主,这头顶的天也就变了。公子好好想想,别的亲戚,还剩了些什么!”
本朝从来没有过能传到第十代的藩王,到第五代的都没有。就说如今,先帝分封的七位,死的死,囚的囚,除了福王府,就只有一个子孙死绝了的梁王还在。
他说了心底话,褚懂也回得直白:“大人不必操这个心,老人家想的事,只怕成不了。上边不允,下边的人也不会答应。有人伤了心,拢不回来了。我年纪虽小,也看得真切,几位叔叔的年龄?摆在那,天下人未必个个是蠢的?”
王大人无言以对。
褚懂看他一把年纪了,还要流落他乡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心软劝了句:“这又不是大人的错,也不是你我能拿主意的事,不必自责。”
王大人点头。
褚懂借机说:“你看,说了这么久的话,你都不咳了,可见还是出来的好。照往年,离下雪还早,趁天暖,多出来走走吧。”
关心是假,偷懒是真。
王大人又叹——哪来的帝王之相哟!
褚懂一把他打发走,立马带上早就收拾出来的礼,正经再上一次门,顺道讨个晚饭。
粟先生替婶子夹的菜,婶子不碰。粟先生替婶子盛的汤,婶子不喝。春秧居然一句不劝,甚至不看。
粟先生忙着想什么事,他从京城回来这么大的事,人家一句不问。
真是奇了怪了!
他等着春秧解惑,春秧急着送他走,出了院门就堵他的嘴:“家里的事,你不许过问。”
“好吧,有什么难处,你要早点说。”
春秧点头,垂头小声商量:“那个年纪大一点的,别叫她来了,行不行?屋子小,人多了不好。”
他想起来了,婶子住的正是她那间半道劈出来的小屋,看来是真出大事了。
“她怎么了?”
春秧摇头,再说一次:“就是人太多了。”
他亲自送来的人,哪敢怠慢她娘。不过,乔婶婶不放心,她离家那一小会就过来看了两趟,悄悄地告诉她:那个年纪大的嗓门高,有些拿架子欺负其他人。春秧一想起来就厌恶,实在不愿意留这样的人在身边。
“那行,我回去就办。明早我要去王爷跟前回话,我叫院里的人送剩下那几个来。你……别担心,我这就去找郝妹妹,再叮嘱几句。”
“别去!”春秧察觉到自己过于激动,忙说,“她身子不好,歇得早,你这会再去打扰,不好。”
“那好,有事你只管告诉她,她是我认下的小妹,是咱们这边的。”
霙州本地并不说“咱们”,春秧有些失落地想:虽说他只去了几年,到底不一样了。
“你回去吧,谨慎些,不要操心这里的事。”
“那不行,你的事就是我……”
西边有三四个人结伴往这走,春秧朝他摇头,转身进了院子。
春秧听着他走远了,贴着院墙暗叹:人多了,处处有事,将来必定是难上加难,还是平民百姓的日子更太平。
她走上台矶,粟骞站在堂屋门口等着,父女俩对视。
粟骞叹了一声,说:“春秧,他们家不好,你要不要再……”
春秧摇头,截了他的话:“爹,晚上别睡在门口了,你留在那,她也睡不好。”
她不忍心看爹这无措的模样,软了口气,小声提醒:“把想说的话,写在纸上,我给你捎进去。”
粟骞点头,转身拿来一摞纸。
春秧愣了一下,接过来,忍不住问:“那个人要你办的是什么事,王爷为什么要把她送来?”
“是大事,也是为难事。春秧,知道这些,对你们不好。”
春秧面色凝重,问他:“你会不会伤害他……的家人?”
她扭头看向东南面,粟骞沉默了一会,摇头说:“不会!”
春秧安心了,点头回屋。她把那些纸放在枕边,一个字不说,只忙活着打热水,拿巾子和换洗衣衫。
她倒完水再回房,那些纸已经不在那了,特地瞄一眼纸篓,是空的,不由得松了口气。
爹娘之间那么多年的感情,娘虽痛心,想必不舍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