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说:“这是师兄留下的书,他年前回来过。可巧姐姐不在。”
倩真失神地应了一声。
春秧瞧见她神情,恍然大悟,暗悔不该提起这个。
倩真回神,见她脸色微变,也懂了,主动说:“你师兄是个极好的人,早些时候,我想着,我要是能有个这样的哥哥该多好!”
出嫁那天,公婆体恤,怜她从小在这长大,特地交代花轿绕到这边巷口经过。就是那么巧,齐椿从外边回来,有礼地避让到一旁。他走路几乎没声,但她能分辨出他从马上跳下来的声音,比别人要轻,要干脆,像是敲下麦芽糖的小锤,只有小小的一声嘭。
他为什么不早一点回来?
她摸着喜服上的绣纹,自嘲一笑。早回来又怎样?她喜欢他练武时的勇武,喜欢他和她一样的沉默,喜欢他对春秧的温柔,可是这些都和她无关。也许他从来不知道这院子里,还有她这样一个人存在过。他早一天回来也好,晚一天也好,她的梦,早就结束了。
长大就是这样的惆怅,但它确确实实来了。
“姐姐在那家,过得如意吗?”
倩真浅浅一笑,如实答道:“嫁人自然比不得待在家里自在,多了很多事要操心,多了很多人要招呼。不过,女孩家总是要嫁人的,仔细说起来,公婆和气,夫婿体贴,已经是最好的人家了。方才……他送到巷口才走,又交代了明早带轿子来接。你放心,他们待我很好。”
春秧突然懂了□□,眉眼间有了愁绪,自然是也起了心思。倩真柔声劝道:“不如意事常□□,可与人言无二三。我们长大了,要学着自己处理这些。春秧,你看我,经了一场定亲退亲,也能嫁到称心如意的人家,可见一时的难,不见得是一辈子的。”
春秧听出来了,笑道:“多谢姐姐点化。还有一事要请教,这夹衣要是坏了,有没有法子不拆里子缝补,又不留下针脚痕迹?”
“能补,有隐针的法子。”
倩真拿起篓子里的碎布,将它一头折返,叠在另一头上,快速缝出个带口子的“衣角”,一面下针一面细说。
春秧听得认真,上手试了试,惊喜道:“果然如此,姐姐真厉害!”
倩真抿着嘴笑,将布接过去查验。
春秧不经意间碰到了她的手腕,惊道:“姐姐的手这样凉?”
倩真笑道:“生来如此,大暑天也是凉的。”
春秧想起自己落水那会,娘和乔婶婶都担心她的将来,暗自有了打算。春秧和她闲聊起别的,偶尔夹一句,就将倩真在夫家的事都盘清楚了:公婆都好,夫君也疼她,和别的家人亲戚都和睦,只有最小的姑子有点儿小毛病:喜欢争宠。以倩真姐姐的好脾气,这都不是事。
倩真又教了她一些姑娘家的小手艺:做头花,编穗子,等到玄真从学里回来,她才起身告辞。
春秧跑去跟娘咬耳朵。
李秀荣笑道:“你这个主意好,只是这补药是不能乱吃的,比如红花麝香,有了身孕的人绝不能沾。等你唐婶婶回来了,我去和她说。倩真总是害羞,不肯到你董伯伯那看诊,要寻个医婆给她瞧一瞧才好。”
春秧不解道:“董伯伯是熟人,又是医者,这也不行吗?”
李秀荣叹道:“你俊叔家有底蕴,要不是后来遭了事,倩真就是正经的千金小姐。兴许是骨子里传下来的,她爹娘早放下了,她却十分地守礼。春秧啊,娘说这样的话,可不是让你也跟着学的。说句实话,这也太迂腐了些,人生在世,活着是第一要紧的。”
“对!师兄也是这么说的。”
李秀荣想到另一件事,端一碗梅子,送去江家,托三婆请江秀才替她总一总食药禁忌。这些务必要教给春秧才好——深宅大院的,阴私手段防不胜防。
端午之后六七天,粟骞带回了齐椿的第二封信,仍旧是那四个字。
春秧将它收好,匣子里的信件很多,两封是师兄的,别的都洞洞捎来的。他这些天心虚,只写了一封,头一张写着硕大的“对不起”,后边则是浓情蜜意的想着你呀念着你的话,还夹了一首歪诗聊表相思。
梦罢魂犹颤,醒转泪不干。
蓬头呆坐起,沐晨意阑珊。
非我形容懒,镜中孤影寒。
他怎么会是这副可怜相?春秧对着纸张啐了一口,但又忍不住再念一遍。
她谨记娘的提醒,回信从不含这些露骨的话,只说一些得宜又客气的问候。这一封,她一直没回,这会没别的事可做,提笔写道: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是谓妇德。我行我素,将来何如?我爱《载驰》?,敬之重之,不敢亵渎。
等墨迹晾干了,她把它夹在《诗经》里,无趣地翻着下一本。她没有林家姑娘的才情,只喜欢看杂书,这样的正经典籍,看得人犯瞌睡。
李秀荣走进来喊她:“小珍来了,世子妃惦记着你,打发她送来了一篮子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