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已过,到了十五这日仍旧没有下雪,但北风呼呼地吹,刮得手和脸疼。褚懂本来嘴硬,非要和春生一起骑马较个高下,可没一会就后悔了。他把马丢给小厮,利索地钻进马车里。
李秀荣近来瞧他不顺眼,冷声说:“这不好吧?”
褚懂笑嘻嘻答:“婶子,走了好一会,这火怕是要熄了,我特地进来添个炭。”
春秧抿着嘴笑,指着他腰间那怪模怪样的荷包,问:“这是谁给你做的?怪有意思的。”
褚懂摘下来,伸长胳膊递到她面前。
春秧接过来细看,见都是先前没见过的纹样,随口猜到:“像是南生姑娘的主意。”
“就是她。说这个门框架子是爱取,是什么爱马师的标志,还说这种图是卡通。虽说只有三四分像,但也好认,对了,她管这个叫天眼神虎?。”
“差点忘了,你属虎,正是百兽之王。”
“嘿嘿。对了,前头你生辰,我出不来,不能亲自道贺。我打发他们送的礼,你收到了吗?”
“多谢你费心。”春秧随意点头,不愿在母亲面前细谈,转而说起别的,“我们要去哪里,你是知道的吧?表姨刚生了孩子,我们去看看。你不认得她,估且随她本姓,叫一声云姨吧。”
假装不认识呗,这有什么难的。
“知道了。”
“你这小厮办事不牢靠,说是要添炭,怎么不见你动手呢?”
她把话说得刻薄,人却是笑着的。她这张脸,不笑的时候是三分纯净七分美丽,一笑起来,灵动万分,像是皇上钟爱的那幅《桃仙图》,粉嫩娇艳,看一眼便舍不得移开。
别说添炭了,就是让他跳进去填炭都行。
褚懂老老实实拿起小火钳夹炭,春秧小声提点他要怎么弄才耐烧。
褚懂被烟呛了一下,皱眉说:“这炭不够好,等回去了,我跟他们说一声,让他们送一车红萝炭来。那个没有烟,烧起来更旺。”
春秧收了笑,正色道:“这算是好的了,不过一点子烟气,不要紧的,添炭的时候歪着脑袋,躲开就是。你是王孙,我们是平民,吃穿用度怎么能比肩?你若打算长久和我们来往,就不要这样。”
褚懂愣了愣,心说:难怪婶婶待我不如从前,原来是我没注意分寸。
他老老实实认错:“还是你想得周全,我总想着要关心你们,却忘了忌讳,该死该死。”
李秀荣见他这样摆低姿态,心口又软了,柔声说:“春秧说的对,别人家还有缺炭冻死的呢。这已经很好了,不熏人,我喜欢这气味,暖烘烘的,烟气就是人气,有它才热闹。”
“婶子说得对。”
这要是寻常人家的儿子,那该多好!青梅竹马的情分,在他们面前乖巧,难得是肯伏低做小,有他们看顾着,春秧能完全拿捏住。
可惜了!
李秀荣不自觉地叹息,春秧和褚懂一齐看向她。她慌忙说:“一家子都出来了,就你爹忙,不知道他好不好?”
春秧忍不住要笑,褚懂也敢调侃:“这才半个时辰,就担心不已。婶子跟先生夫妻相和,真好!”
李秀荣嗔道:“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
春秧说:“过了年就是满满的十三岁,兴许要定亲了,娘,可不能再当小孩看啦。”
轮到褚懂害臊了,结结巴巴说:“我……我还小呢,不不……不定亲。”
李秀荣瞄一眼女儿,见她面色如常,只有玩笑之意,趁机说:“春秧说得对,如今你办得了事,算是大人了。你的亲事,家里边有没有打算?”
褚懂越发不自在,抬手抠了抠下巴,说:“没有的事,虽说如今算是十四五岁的人了,总还要过几年才能定。”
“这种事,少有一回就能挑中的,总要慢慢相看。府里没有主意吗?我看呐,那南望姑娘就很不错。你生得好,她花容月貌,极为相配,又知书达理,谦虚谨慎,十分的好。”
说到了林南望这,褚懂反倒不忸怩了,大大方方说:“婶子,她读的书多,我读的书少,她怕是看不上我。我和她说话,十回有九回落不着好。”
李秀荣见他轻易就上了套,总算安心了,笑道:“那也未必,她是女孩家,害羞呢。你身份尊贵,她若是太热情,只怕有人笑她谄媚,终究难办。”
“原来如此!”
褚懂似醍醐灌顶,若有所思地点头。
看戏的春秧已经笑了好几回,见他这大彻大悟的模样,笑倒在母亲肩头。
李秀荣见她这样无知无觉,没有一丝拈酸吃醋的意思,也笑了。
“云姨”八天前生下一个四斤九两的男孩,如今还在坐月子。
春秧和褚懂不方便进里屋,只在堂屋里等着。李秀荣抱着孩子出来给他们看,褚懂见了娃儿第一眼,忍不住惊呼:“这不是……那谁吗?”
这孩子瘦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