则躬身请他们进去。
春秧又问一次:“喝茶贵不贵?”
小厮脸色不变,诚诚恳恳答:“棒爷是我们这里的贵客,他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茶水果子都不用花钱,只求不嫌怠慢。”
他走开去沏茶,春秧小声说:“我故意问的,想看他嫌不嫌我们穷酸。”
乔夏很是佩服,说:“还是你老道。”
春秧知道褚懂好胜,就说:“洞小爷才厉害,一会全看他。”
洞小爷乐道:“吃的喝的玩的,只管说,包在我身上。”
他压低了声,看着春秧,哀求道:“你快帮我想想,要怎样才能出口气。一样的出身,王爷还要办点正事呢,凭什么他就这么好命,只顾自己玩乐。我娘在家拼命给他省银子,供他花天酒地,还要被王妃为难,他一点忙不帮,岂有此理!”
春秧眼珠子一转,问:“他脾气怎样?”
褚懂摇头,怕她没明白,又说:“统共也没说过几句话,不清楚。逢月半回家拿钱,一年之内,只有大事才往前边去,到王爷跟前应个卯就走。早几年我追上去叫爹,他差点没认出来,敷衍我两句就跑了。”
他叹一声,酸溜溜地说:“我从来没骑过他脖子,他也没抱过我,家宴上,我过去请安,他根本不搭理我。”
太过分了!
乔夏气得拍桌子,春秧使个眼色,几人在茶盘上桌前又恢复了神色,但来不及密谋。
棒爷在一个美貌侍女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出来了。
褚懂朝他们眨眨眼——就是这家伙。
棒爷显然不记得亲儿子长什么样,见面就拱手,客客气气道:“敢问小友尊姓大名,昨夜有好酒到,多饮了几杯,这会头还晕着,不敢称呼,失礼了。”
春秧站起,拱手代答:“素不相识,萍水相逢。这是我师兄,我们是赜隐山奇门遁甲弟子,出门游历,路经贵宝地。我师兄掐算一番,得知此处有贵客,此时有劫。伤官见七杀,可凶可吉,端看如何化解。”
红粉账销金窟,棒爷那点月钱,只够在这住一晚,别的全靠娘子接济。他把钱看得紧,不必要的花费一律蠲了,只当这些人是来骗钱的,大度地笑笑,委婉地说:“多谢好意,只是……某从来不信这个。”
乔夏站起身,恼道:“我就说不该来吧,人家又不信,何苦折自己的福,管这样受气的闲事。”
春秧很是为难地劝:“总不好袖手旁观,看着人白白受苦吧。师傅常说善言善行,是为功。又有日行一善,积善成德。再者,事来得这样巧,可见是天意。”
春秧朝褚懂使个眼色,褚懂悟了,撇头叹道:“裘马轻狂,生来既富又贵,伸手可摘天,坐地震三震。可惜亲缘淡薄,父子迭代不相亲,母子相离,膝下孤单。”
褚懂忧国忧民似的长叹,装模作样捏捏手指,接着胡说八道:“家中阳气过旺,几代无女,本该有金枝玉叶一双,可惜……可惜呀!”
每一句都算在了点子上,褚邦常年在外住着,怕被人谋了性命,并不在一个地方久待,化名换来换去,都以行商身份自居。除了贴身的护卫和府里亲信,没人知道内情。
他这辈子随心所愿,子嗣丰不丰,和家人亲不亲的,不甚在意,只怕遭劫不能长生,不能再享福。他想到先前那场大病,不免心慌,急道:“方才多有不敬,还请见谅。求师傅指点,一应花销,不在话下。”
接下来要怎么耍?还没商量好啊!
春秧做了个口型“回家”。褚懂便故作高深地拧眉深思,做足了姿态才说:“洞天福地,被泽蒙庥,从何处来,往何处去。天机不可泄露,告辞!”
棒爷追着要给酬金,真名士自然不能图财,高人冷声拒绝,翩然而去。棒爷虔心长揖相送,再顾不上美人,当即收拾收拾,叫人去纠集护卫,赶紧回王府躲灾去。
褚懂又得意又慌,走出去老远了才说:“这……他回去以后,一见了我,那不就露馅了。打架我是不怕的,可礼法压人,他是我老子,天生踩我一头,他要收拾我,太容易了。”
春秧摇头说:“要他不知道这是个局,那算不得报了仇,因此非得让他知道不可。等他气到火冒三丈,又无可奈何时,那才解气呢。我爹教过你的,还得先发制人。他是你爹没错,可他头上还有个爹呢,你回去立马向王爷请罪。呃……就说偶然到此,见鱼龙混杂,十分担心。你全是为了父亲安危着想,想着劝不动,只好用骗的。你把最后那化解之法学给他老人家听,保管挨训的人不是你。还有,你回府以后躲着些,别让那位撞见了,让他在府里安分一些时日再说。世孙,我看这事,没必要瞒着你母亲,她总是向着你的。”
“叫什么世孙,多生分,我乃火焰山洞洞将军。”
春秧抿着嘴笑,一撇头,笑不出来了。
“我哥呢?”
乔夏也愣了,方才太入戏,丢了那么大一个活人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