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懂想起好日子就要到头,不由得嫉恨起那个逍遥自在的爹来。他站起来,朝他们勾手。
四人全站齐了,脑袋挤一块。他贼兮兮地说:“我们去黄鹂巷走一趟,吓唬吓唬他。”
都是些瓜蛋子,以为黄鹂巷和禾香街没差别,当即就去了。
前边有三五成群的男人们摇着扇子说笑,乔夏在身上扒拉一阵,摸出来一把不大的纸扇,学他们的样,一扇一合,在手上敲一敲。褚懂腰间挂着一把玉扇,也摘了下来,摇了两下,觉着不够气派,干脆递给春秧。
“你拿着。”
这扇子通体青白,精雕双螭纹,清凉温润,小巧精致,一看便知十分名贵。
春秧不肯要,他往她那一塞,撸起袖子翻找,果然又抽出一把折扇来,只是这一把,比玉扇更小。
他憋着笑将它递给春生。
春生不觉用它不体面,反倒很有兴致地展开来翻看。
乔夏和春生都是头一次见玉扇,因此凑过来看,春秧就把她那把扇子上的题词念了出来。
冬夏常青松,雄踞蜿蜒龙,洞若观火懂。
“这是谁送你的,写得真好。”
春秧只在幼学班念过诗,因此不管文法,只看意思。这三句话,既说了品格,又说了前程,合了他的名字,还顺带夸了他智慧。
褚懂扬着下巴答:“十岁生辰时,南望姐姐送的。厉害吧?”
春秧点头道:“嗯,很厉害!她特地送你的,怎么能随便给人?快收回去,再是用不着,也该好生收起来,不能辜负她的心意。”
褚懂赧然,乖乖地收回去,愁道:“秋高气爽,就把扇子给搁下了。”
春秧笑道:“翻遍古书,也没有说无扇不君子的,没有就没有呗。今儿这天算不得热,不必摇扇。”
对对对!
褚懂正了正腰间玉带,挺起胸脯领路。
门上的小厮瞧见这一幕,绕过方才那几人,弓着腰小跑过来迎客。
那里边有个常客,恼道:“牛二,瞎了狗眼,没见大爷我在这吗?赶紧滚……”
他往这边横眼,瞧见褚懂头上的发带,再见那玉带玉牌,生生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褚懂低低地嗤了一声,赏了小厮一块银子,压了声问:“棒爷在不在你们这?”
小厮暗叫不好,仍竭力留客。
“早些天在这,说是家里有事,回去了。棒爷常夸我们好,说过两日就回来。公子不如进去坐坐,不是我吹,满街的莺花?,就数我们百日红拔尖。”
春秧好奇了,抢着说:“樱花?走,进去看看。”
她刚抬脚,又问:“进去看看,要给钱吗?”
小厮心说:但凡是个男人,只要进去了,就没有舍得走的。便是铁公鸡来了这,不拔毛也得脱层皮。
“随便看,不花钱。”
他朝里边一人打了个手势,春秧几人往里走时,楼上一众姑娘动起来,或倚柱,或靠墙,或站或坐。有的笑靥如花,有的含羞带怯,侧着脸往下看,有的拿薄薄的丝扇遮脸,半隐半透的,勾得人心痒痒。
乔夏指着东边靠柱的那个,奇道:“怎么都是女客?快看,那姑娘好矮。”
春生说:“不对,楼梯口那个更矮,她穿着厚底的鞋,足有三寸。”
褚懂掩着鼻子嫌弃:“好冲一股味,我想打喷嚏。你们没闻到吗?”
春秧四下张望,没找到往后院去的通道,不由得嘀咕:“这樱花种在哪?”
都是些没开窍的!
小厮干笑两声,朝上方努努嘴。厚底鞋遮着脸往后退,退到一扇门前,低低地喊了一声:“霓裳姐姐,有菜瓜要切,你快出来。”
这便是话本子里说的江湖黑话吧!难怪鬼鬼祟祟的。
春秧警惕心起,小声说:“这家是黑店,快走。”
啊?
虽然不是很明白怎么就黑店了,但小时候就习惯了听她的,三人立马转身往外走。小厮和护卫又劝又拦,既然走都不让走,这下不是黑店也黑店了,险些打起来。
四人狼狈逃出,不敢再停留,匆匆往前走。
百日红不小,占了八个门脸,挨着它的是一家小酒肆。小时候喝醉的教训还在,四人避到街对面贴墙走。
临江花红是下一家,和百日红一样大,但看着清静素雅。门柱上贴着两句诗:浓绿万枝红一点,动人春色不须多。?
牌匾上的字方方正正,门前迎客的小厮腰挺背直,低眉顺眼,规规矩矩问:“敢问客官,来这是消遣,还是访友?”
褚懂见他不往自己身上衣着瞟,挺了挺胸脯,清清嗓子才问:“棒爷在不在你家?”
“请公子坐下喝杯茶,这就为您通传。”小厮点头,转身朝里边通报,“栀子房有贵客到。”
里边有小丫头应了,他